太医一愣,道:“真的没有,李总督为什么不相信我?”
李修齐笑道:“相信你?就你昨日在大殿上的表现,你让谁敢信你?”
太医低下头,不说话。
李修齐便摆了摆袖口,道:“既然太医记性不好,今日想不出来,那我明日便将令郎的右手带过来,帮太医想想吧。”说罢准备走。
“等一下,”太医叫到,他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李修齐脚下黑色靴子下雪白的底,道:“那药不是清州国的……”
“继续说。”
“三个月前我回南部老家,但是没能到清州国境内,所以我采的药材其实并不是清州国本地的药材,而是南部边境的药。”
“这两种药有什么区别?”
太医道:“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区别,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会注意到……清州国的药材叶片要多一片。”
“很好,”李修齐点点头,他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虚张声势这东西真的很好用,只要胆子够大,便是千军万马在前,也能唱上一曲空城计吓退他们。“太医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吧?”
太医点点头,道:“我明白,我也谢谢李总督,放我全家一命。”
李修齐道:“太医放心,令郎一切安好,这件事儿王将军是不可能追究到太医的身上的。正如太医所说的,这个破绽只有你知我知。”
太医突然笑了一声,道:“他大概猜不到你会来这么一手,只以为你是太过聪慧罢了。”
李修齐没答话,从袖口里又掏出一只小瓷瓶来,低声道:“这里面的毒|药能让太医不那么痛苦。”
太医并未伸手接过那只瓷瓶,道:“不必了。我自己有办法。”
李修齐将那瓷瓶给收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太医突然又将他叫住,问道:“吾儿到底是在哪里?”
李修齐答道:“好好的在府上。”
太医听罢,愣了半晌,然后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呵,我真该想到的,呵……”
李修齐道:“太医不敢拿令郎的性命来跟我赌,赌输是必然的。”
太医抹了把脸,又问道:“那这块玉佩呢?你是从哪里弄来这块玉佩的?”
“偷来的,”李修齐淡淡答道,“令郎什么都好,就是个大酒鬼,从酒鬼那儿偷东西,真的是再容易不过了。”
“好……很好……”太医又大笑了几声,那笑越来越苦涩,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干嚎。
第二日狱卒发现太医在牢里用自己的裤腰带悬在梁上上吊了,那半截舌头吐在外面,真的像极了一个吊死鬼。
王将军到地牢里来了,他亲自看着狱卒把太医从牢房里拖出来,用麻袋给装了。他拉着狱卒问道:“这几日可有人曾来看他?”
那狱卒摇摇头,道:“回朱大人,没人可曾来看过他。”
“真的没有?”
狱卒道:“一个人都没有,我还纳闷着,怎么来他的家人都不来看看他……要是他的家人曾来看过,他,他也不一定这么想不开了……”说着,狱卒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王元点点头,道:“很好。”说罢从衣袖里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银元宝给了狱卒。
那狱卒低着头,憋着嘴边的笑,将那银元宝揣进了兜里,心想:“李大人还真是厉害,这么说真能再得一个银元宝!”
第57章
李修齐从药店里买来了两种药材,果真是一株的叶片要比另一株多上一片,那太医没有骗他。
李修齐便将这两株药材交给了李正雅,李正雅接过药材,看也没看便放在了一边,问道:“听说他死了?”
李修齐点点头,道:“是的,昨日从牢里传来的消息。”
李正雅一手摩擦着龙椅上那一个铜圆球,似乎想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抬眼看向李修齐,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死?”
李修齐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道:“想必是太医觉得自己诬赖了一个好人,于心有愧。”
“于心有愧?”李正雅冷笑,道:“如果他真的会于心有愧,当初便不会陷害别人。那时他没良心,现在这良心也不会凭空长出来。”
李修齐微顿,问道:“那殿下是怎么觉得的?”
“我觉得是有人逼死他的。”李正雅答道,他一双虎眸直直的盯着殿下的李修齐。“你说,是谁逼死他的呢?”
李修齐道:“微臣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人选来,殿下觉得呢?”
李正雅并没有回到李修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和李玄走得很近?”
李修齐道:“安王殿下是微臣的朋友。”
“朋友?”李正雅笑道,“有人为朋友能两肋插刀,有人为朋友能赴汤蹈火,那你呢?你能为朋友做到什么地步?”
李修齐双眸微暗,道:“在所不辞。”
“很好!”李正雅突然从座椅上起身,两手拍了拍,道:“我一直以为,李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帮着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没想到就你这么一个,能抵上我半朝的文武百官了。李修齐,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李修齐沉声道:“陛下何出此言?”跪在殿下的李修齐手心里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他心虚极了。李正雅一旦发现太医死前他曾经去看过,便一定能知道太医的死与他有所牵连。其实李修齐自己倒是无所谓,皇上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升他官也好贬他职也罢,他心里在意的只有李玄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一心想的都是李正雅不要对李玄产生偏见,甚至真的觉得是皇后害死那个孩子的,至于皇上怎么想他这个人,他完全不在意。可现在皇上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李玄和他串通一气。
“我可以……我可以放心的把李玄托付给你了……”李正雅从殿上徐徐走下,在李修齐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把,道:“我那个傻儿子,懂得没你多,心又软,如果以后他真的能继承我的皇位,我希望你是在他旁边辅佐他的人。”
李修齐抬起头,见李正雅的眼眸里有一股淡淡的无力感,“如果他没能继承我的皇位,你一定要说服他离开这里。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你明白吗?”
李修齐点点头,“陛下……”
李正雅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陛下知道是是谁害得湘妃吗?”
李正雅道:“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便是谁干的。”
“那陛下为什么不证明皇后的清白呢?”
李正雅道:“你那么聪明,为什么现在突然什么都不明白了呢?”
李修齐道:“微臣愚钝。”
“皇后不清白才能保命。”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李修齐明白点点头道:“陛下,您是一片苦心,但是,但是安王殿下不明白呀……”
李正雅道:“他以后可能会明白,也可能以后也明白不过来。但是这样是对他们最好的了。”说罢将李修齐交上来的那两株药材用手捏成了粉碎,那草茎里的汁液留在李正雅的手心里,有一股药材的香气,李正雅低声喃喃道:“不过是几片叶子,却能杀人……”
李修齐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从大厅里退了下去。殿里有火红的炉火,而殿外呼呼的冷风猛地钻进了李修齐的外衣里,他冷得一个哆嗦,两手轻轻的搓了搓,这时他突然听见门柱边上有一个人对他说道:“我父皇,我父皇肯放我母后了吗?”
李修齐微愣,他走上前几步,用手试了试李玄的手背,那手背竟然一片冰凉,“殿下,您在外面等多久了?”
李玄摇摇头,道:“没等多久,我父皇是怎么说的?肯放我母后了吗?”
李修齐张张嘴,瞥见李玄灼热而又期盼的目光,将头低了下去,两手包住李玄的手,道:“殿下,您先听我说。”
“没有,没有是不是?”李玄打断李修齐的话,冷声质问道。
“殿下,您先听我说。”
“好你说,你现在说说我父皇是怎么为了我和我母后好,把我母后关在冷宫里。你说说他是怎么为我们好让我母后一个人日日独守空房,你说说我父皇是怎么为我们好了让我母后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这么冷,这么冷的天了,连火炉子都没有。如果这就叫为我们好,那我情愿他对我们不好。”
“殿下,您先冷静一点。”李修齐打断李玄喋喋不休地埋怨,道:“如果陛下不暂时让皇后待在冷宫里,那王元会继续想更恶毒的计策害她。现在只能装作皇后是有罪之人,才能让王元放松警惕,放过你们。”
“够了!”李玄喝道,“又给我来身不由己这一套了,王元他是什么人?他再怎么厉害,他再怎么一手遮天,他再怎么权倾天下,他是皇帝吗?他不是,我父皇才是!那么他为什么要留这么一个祸患,留一个杀了他孩子的祸患?!”
“殿下,”李修齐轻轻捏了捏李玄的手,道:“王元现在还杀不得。”
“为什么?”
李修齐道:“他手里有三十万精兵,以护城的名义驻在京城里,皇上不能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