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惊疑不定,面上不敢显露太多,冷静道:“宁王?微臣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萧潞手上拿着湿帕子,一步步靠近唐棠,唐棠退了两步,身后却是茶几挡住了他。萧潞便直接拉过唐棠的手,拿过帕子包住起了水泡微微发红的指尖。凉凉的感觉让指尖的刺疼消了一半,唐棠急着收回手,“王爷请自重!”
萧潞紧抓着唐棠手腕不放,眸光微敛,笑意带讥讽,道:“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唐棠停顿下来,疑惑地望着萧潞,萧潞打量了唐棠一番,嗤笑出声:“萧清怎么就看上你了?也不怎么样啊……只不过,你为什么不肯老六的话,杀了他?害得本王还要亲自动手,真是麻烦……”
萧潞抓着唐棠手腕将他拉进,眼中有这几分妒意,道:“萧清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为了他背叛自己的主子?要不要考虑一下,本王身边,也缺这么一个可心的人……”
唐棠咬着牙将萧潞的手甩开,看来萧潞果然如他所想,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唐棠将帕子还回去,道:“微臣多谢王爷,但微臣贱命一条,不值得王爷怜惜。何况太子殿下是好人,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之人数不胜数,唐棠不过是迷途知返罢了。”
萧潞顿住,倏而冷笑道:“迷途知返?老六还真会挑人,你以为,你背叛老六,老六不想杀你吗?他早就说过了,不管你是否能杀掉萧清,都让我把你解决掉,看起来,老六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时隔两月多,甫一听到萧澈的名字,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唐棠还是有些难受,那个人,早就想弃掉他这颗棋子了吧?那正好,也让他彻底死心了……
“那王爷是来杀我的?”唐棠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问道。
萧潞闻言倏地笑了,而后道:“在父皇眼中,本王从小就不如萧清,所以他当了太子,而我这个做大哥的,却什么都不是。父皇从小就偏心,现在还是如此,他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我这个儿子。”
萧潞望了望唐棠,仿佛眼前是萧清,语气有些怨愤道:“所以本王一直都很讨厌萧清,还有老九,父皇待他比太子还好,我就嫉妒他们,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凭什么我和老六他们,永远都被忽略?”
唐棠抿了抿唇,指尖紧张地收拢在背后,道:“可是他们现在若是出了事,你也不好过。”
萧潞笑着点头,眼中竟有喜悦,却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反而笑道:“你说的没错。嗯,不如,我留下你的命,让你再好好看看萧清是怎么败在我手下的,可好?”
唐棠错愕地望向萧潞,“你这是什么意思?献王爷,三思而后行啊!”
萧潞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笑意越发浓烈,他好整以暇地望了唐棠一阵,笑着摇头离开茶室,唐棠余惊未定,直到确定萧潞真的离开了,才挪动了一下步子,忽然回神,发觉手中还拿着那条绣花帕子,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猛地丢开。
萧潞的话里,是要对萧清下手?唐棠紧张地咬着唇瓣,还是不敢确定,萧潞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他不怕死吗?不管如何,还是去提醒一下萧清,小心为妙。
日月更替,夜色铺满天空,点点星辰点缀,清冷明月当空。
献王府的接风宴已备好,萧清等人甫一坐下,萧潞便唤来了了舞姬助兴,丝竹瑶琴伴舞,金盏琼液,山珍海味,佳肴全席,更是极尽奢靡。
但萧清却不碰丝毫食物,其他人亦是。萧潞坐在首位,拿起案几上的酒杯,笑道:“太子殿下,当年是大哥糊涂,听信他人谗言,这才得罪了你。承蒙太子殿下不介意,还替我这个不争气的大哥求情,大哥敬你一杯,多谢太子殿下!”
侍女将酒倒上,毕恭毕敬地递到萧清面前,然萧清却并无饮酒之意,面无表情道:“大哥客气了,父皇时常教育,应当兄友弟恭,况且大哥只是受小人蒙蔽罢了。”
萧潞举着酒杯微微一顿,笑容也有些僵硬,挥退了那些舞姬乐师,厅中便安静了下来,一股紧张的气氛遍布全场。
萧潞却幽幽叹道:“想必太子殿下还是在介意当年,这才不愿意与我饮下这杯酒。”
萧清眸子淡漠的望过去,道:“大哥请孤前来,不是为了告知此次在幕后帮助你那个人的身份吗?大哥还是直接说吧,不必绕弯子。”
萧潞摇头轻叹,眉间愁绪万千,道:“太子你是不知,我也并非自愿伤你,实在是那个人的身份,是我也不敢不从的呀!”
“哦?那他到底是谁?”萧清道。
萧潞举起酒杯,道:“太子,你我到底是兄弟,你与我又有恩,我也不想再次对你下手,不若你我饮下这杯酒,今日和解,如何?”
萧清垂眸看了一眼杯中酒液,道:“孤喝了,你便要实话实说?”
萧潞笑叹,“太子,如今你我如此境地,我又怎会冒险害你呢?你放心,酒中无毒。”
“那最好。”
萧清说着,执起了托盘上的酒杯,递到嘴边,萧潞笑着也举起了杯子,正要喝下那一刹那,手被身旁的唐棠慌忙拦下。
“殿下,让微臣来吧。”唐棠看着那杯酒,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
萧潞再次被打断,心下已是不虞,率先饮了酒,“看来少师大人对本王不放心啊。”
萧清惊疑地望着唐棠,唐棠则瞪着萧潞,不知该如何说。萧清逐渐会意,慢慢推开唐棠的手,依旧平静的调子,却掷地有声道:“不必,孤与大哥是该和解了。”
唐棠焦急地望着太子,忽然一旁有人笑道:“唐大人,二哥说了这是和解酒,可不能不喝呀。”
几人都望向另一边存在感极弱的萧泠,对方大大方方地饮了一杯酒,笑道:“大哥这酒不错,弟弟甚喜啊!”
萧泠似乎根本不设防,但见他喝了也没事,唐棠也便不再拦着,萧潞这才恢复了笑容,斟酒笑道;“这些年不见,我倒是差点忽略了九弟,实在是抱歉,太子殿下,不若咱们兄弟三人一齐饮下这杯吧。”
萧清微微颔首,萧泠亦不推脱,三人遥遥举杯,皆是痛痛快快地干了这杯酒。
这下萧潞倒是放心了,笑道:“既然如此,太子想知道什么,都尽管问,大哥知无不言。”
“大哥方才所言,那个胁迫你陷害孤的人,到底是谁?”萧清直接问道。
萧潞一笑,抿了口酒水,笑道:“其实,他也没有逼我。只是他的身份,你们当真猜不出来吗?他权势滔天,就连父皇,也不能察觉丝毫破绽。有他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刺杀你,甚至现在,你的少师猜的没错,酒中的的确确下了毒。”
闻言,唐棠赶紧查看萧清,却见对面的萧泠已经捂着肚子,趴在案几上痛苦呻|吟起来,萧清紧绷着脸,眉间紧蹙。
萧潞见状笑了起来,“九弟九弟,是自己要来,不然你这么乖,大哥怎么舍得伤你呢?”
“大哥!你啊……”萧泠才刚开口,便压抑不住得捂着腹部痛吟。
萧潞好整以暇地望着萧清,赞叹道:“太子不愧是太子,忍耐力也比九弟强得多。事到如今,你还想知道什么,大哥能告诉你的,绝对不私藏,否则以后只能对着你的坟墓说话了。”
萧清想了想,道:“难道是他?可是父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潞笑道:“为什么不敢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呢?太子殿下,连你也觉得不可置信吧?可是就是他呀。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也不相信来着。”
唐棠扶着太子,听得很是茫然,“殿下,你们到底在说谁呀?”
萧清薄唇轻启,冷硬地吐出一个名字,“冷清秋。”
唐棠倏地顿住了,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这个一开始被排除在外的人,却是他背着皇帝,要杀太子吗?难道,皇帝真的不知道?或许,会不会是皇帝暗中下派的指令,可是皇帝为什么要废掉自己亲手立的太子呢?说到冷清秋,很多人都联想到皇帝,同样此时萧清也想到了。
萧潞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解开了萧清心中的疑惑。
“自然不是父皇,你们和父皇都犯了一个大错,就是太过相信冷清秋了。虽说他曾经害的我无缘诸君之位,可是如今能杀了你们我还是得感谢他。父皇他啊,这辈子都猜不到,要除掉他一心想扶持的太子的人,竟然是他最信任的枕边人,哈哈哈哈……”
萧潞笑得有几分癫狂,他早在被贬黜黔州时,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恨上了皇帝。“他并不想让你顺利坐上皇位,找了我和老六,只要扳倒你,我就可以回长安了。可惜老六的计划不通,我只能亲自下手了,我的好弟弟,你可千万不能怪我啊。”
“怎么可能……”
唐棠喃喃道。上一世皇帝驾崩后,冷清秋有多痛苦多少人有目共睹的,他守在皇帝灵前伤心欲绝,不眠不休足足一个月未曾离开半步,直到入陵……他连皇位都不要,又怎么会……背着皇帝杀太子?原来他才是幕后真凶,原来萧澈当时要找他回来,也并不是为了折辱冷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