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老者起身嘴中喃喃念咒,一群蛇不知从何处蜿蜒而出,吐着信子齐齐奔向楚茨。
另一长老则是唤来无数蝎子,尖利的尾刺在匍匐前进中跃跃欲试。
数十位长老都开始各显神通招来不同的蛊物,以此来对抗已经魔化的楚茨。
一直昏迷不醒的春风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恍然间与楚茨的金眸对视,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吃掉。
对视着那双眼睛他却突然问到,
“楚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莫春风,请你吃糖葫芦的那个莫春风。”
楚茨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愣,就是这一瞬间长老们的蛊物竟齐齐攻向了楚茨。
他被蛇狠狠地咬了一口,这种痛楚好像让他十分焦躁。
狠狠地嘶吼一声,随即狂躁地甩掉身上的蛊物,转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围攻他的长老们。
“不好,他已经魔化了。”
不知是谁这么叫喊了一声。
“留不得这个魔物了,众长老请立下决断。”
长老们犹豫不决,只能勉强用各种蛊物牵扯住楚茨。
楚茨却浑然不怕,好像他身上的气息就能让这些东西畏葸不前。
再厉害的蛊物,见到蛊王,哪能不怕呢。
最开始的那个长老一跺脚,脸上悲恸一场,只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好。”
“阿爹!”楚莼面色一变,“你们不能对阿弟下手啊!”
“楚丫头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其中一个长老劝到,“我们已经控制不住他了,不能让他下山再为祸村民了。”
楚莼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长老,能再让他进入沉睡期吗……”
长老们却齐齐摇头,“我们已经对付不了他了,只有我们数十人的本命蛊方可与他一站。”
他们一边回答,一边艰难地牵制着楚茨。
楚莼哭红了眼,却不再说话了。
她不能为了楚茨一个人的性命而牵连所有山下村民。
这边的春风被莫惊雨扶了起来,他依旧没有力气,脸色却好了些,吐出几口血后自己也感觉好了点,楚莼的蛊种看来暂时起了作用。
他听见了众人的对话,不由觉得又惊又气。
“你们不能杀他!”
长老们不看他,“苗寨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娃娃来插手。”
“可他是你们的蛊王啊!”
“蛊王可以再找,苗寨只有一个。我们不能冒险。”
春风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不认识苗寨的村民,也不在乎那些性命,他只认识楚茨,那个曾经那样活泼的少年。
他知道不可能阻止这些长老们。他们没错,他们在乎的是村民的安慰。可楚茨也没有错啊!他若是不被迫提前接受传承,何以至此!
他突然扑上前抱住楚茨的尾巴,“楚茨!你快醒醒啊!再不醒来他们会杀了你的!”
“楚茨!你看看我!我是莫春风!你记得吗!”
黏在尾巴上的东西似乎让楚茨感到恼怒,他愤怒地甩着尾巴想将那人甩出去。
春风被胡乱颠簸的尾巴甩得发昏,一时难受又咔出一口黑血,吐在暗金色尾巴上。
楚茨似乎变得更加狂躁,大起大落的尾巴将春风狠狠砸在地上,又高高抛弃。
倔强的少年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依旧不肯放手。
楚莼眼睛通红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要阻止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老们引出本命蛊来对付楚茨。
春风声音逐渐微弱,
“楚茨,你快醒醒。”
“楚茨,那是你阿姐。”
“楚茨,那些是你的长老们。”
“楚茨,我是莫春风啊。”
“楚茨,你要是醒过来,我就请你吃糖葫芦。”
“楚茨,你还记得我吗。”
……
春风再一次被楚茨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再也没了力气抱住他的尾巴,颤抖的手取下腰间的铃铛,
“楚茨……你看……这是你给我的……”
铃铛随着手的摆动发出微弱的声响,叮铃铃——叮铃铃——
庞大的身躯有一瞬间的滞然,那双金色眼睛突然盯着那个摇晃的铃铛。
楚莼见状也哭着说,“楚茨,我是阿姐啊……”
腰间的铃铛被她取下,随着春风晃动的节奏轻轻摇晃。
叮铃铃——叮铃铃——
“楚茨,你还记得小时候阿姐就是这么逗你的吗。”
“楚茨,你快醒来吧。阿姐不要你娶了……”
清脆的响声在山顶上一唱一和,宛若凄美的绝唱,又如呢喃的经号。
楚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无法动弹。
长老们见状纷纷收起本命蛊,取下铃铛摇晃起来,更有长老随着叮铃的响声低声的念咒梵唱。
“啊——”一声痛苦的怒吼震碎了所有的铃铛。
春风他们却笑了,这声怒吼不再是兽类的声音,而是少年自己的声音。
那样艰难。
☆、第八十一章
突然而来的金色光晕刺痛双眼,春风在没有了力气,扭头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木制房间里。
莫惊雨和楚莼都在,见他醒来后楚莼故意皱着眉头,笑骂他
“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春风勉强被莫惊雨扶着起身,“楚茨呢,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楚莼翻了个白眼,“这会儿正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春风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里还有很多意味,只问道,
“他不是进入了沉睡期吗,怎么那天突然那样。”
楚莼笑着剜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
“我怎么了。”春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莼倒了一杯水给他,“你所中的枯萤莲与他的蛊是死敌。你一来,他被枯萤莲唤醒,可不就醒了。”
“怪不得……”春风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天好好的我的毒怎么就发作了。”
“你们两个害人精。”楚莼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唾他一口。
春风脑海里一晃而过,“为什么楚茨要娶你?”
他想起那天楚莼悲恸地对还没清醒的楚茨说,“阿姐不要你娶了……”
“因为我就是蛊王的女儿啊。”楚莼轻笑,说得平淡。
“可你……”可是她明明和楚茨一样姓楚啊……
楚莼知道他心中疑问,
“蛊王的女儿从小就得和下一任蛊王待在一起明白吗。”楚莼此时没有戴头饰,乌黑地头发长长地垂下,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柔顺了许多。
“我比楚茨大一岁,自从楚茨降生,我便住到了他家。名字姓氏都随他家。”
春风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再多问。
“喝药了春风。”莫惊雨将一只土碗递给春风,里面盛满了黑褐色的液体。
目光相接的瞬间春风才算是真真切切看到莫惊雨的脸。
与小时候差不多,又大不一样。线条轮廓刚硬了些,眼睛里不再有小时候认真的情绪,里面交杂着漠不关心与吊儿郎当的狡猾。梳洗干净后的他虽然看起来丰逸俊朗了不少,眉眼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江湖气。
刚抿了一口药,春风便重重地蹙起眉头,
“什么药这么腥!”
楚莼斜他一眼,“那是楚茨的血。你可别浪费了。”
“什么!”春风大惊,一把便把碗推开,这东西他怎么喝的下去。
楚莼瞪他一眼,“你喝不喝!”
“不喝不喝!”春风直摆手,一脸苦色。
“不喝也得喝。”楚莼一步上前,捏住春风的下巴端起碗便往他嘴里倒。“楚茨的血是说给就给的?”
楚莼的大力春风早有体会,如今也没变,捏得他下巴生疼,赶忙讨饶,
“我喝!我喝!”
要这么直接灌,还不得呛死他。
等他闭着眼睛一口气喝完,门外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那人畏畏缩缩的,不肯进房间。
“楚、楚茨?”
那人猛然抬起头来,清秀的脸没了戾气,眼睛一眨望着春风,
“莫春风,我的糖葫芦呢……”
春风一愣,撇撇嘴“我都好久没吃过了哪有你的份。”
楚茨眼睛一瞪,“好你个莫春风敢骗我!害我还给你放了一碗血!”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春风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魔蛊醒来的时候我明明有听见你说,只要我醒来就请我吃糖葫芦!”
春风怔了怔,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好像是有说过这话。可是为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魔化的楚茨还记得那么清楚!
“你可别想耍赖。我辛辛苦苦战胜魔蛊,醒来后又眼巴巴地放碗血给你,你以为我那么好打发!”
看着楚茨瞪得铜铃大的眼睛,春风真的想问难道这就是他们的蛊王?
把整个苗寨交到他的手上真的会没事吗?
无奈的答应了一声,“好好好,等我毒解开,我带你出苗寨,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楚茨这才罢休,“你最好多给我准备些。我的血可不是白给你放的。哼!”
“唔”春风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痛叫一声。
五脏六腑突然如同绞紧般难受起来,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冷汗涔涔。本来还好好的他突然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