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不算太晚。”戚飞羽向门口走了几步。
“你要出去?你去哪?”赵元初立刻站起来。
戚飞羽道:“我去救他。”
“你怎么救他?难道。。。你想把他换出来?”赵元初大惊失色。
戚飞羽回头看着赵元初,清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柔和的光芒,这是赵元初第一次在戚飞羽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光芒。
“昨天我没让你搽药,因为已经没有用了。”戚飞羽静静地说。
☆、二十六
“你在说什么?什么没有用了?”赵元初一把抓住戚飞羽的手臂惊慌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担心他就像担心我一样,所以不能让他再遭受那些折磨,相信我,我会把他救出来。”
“我的确担心,但我会去救他,不能让你去换!羽,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没有用了?!”赵元初颤声问道。
“我的伤已经没办法治了,不过昨晚睡了个好觉。”戚飞羽淡淡一笑,挣开手臂继续向门口走去。
“不,我不信!你在骗我!”赵元初浑身颤抖,泪水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戚飞羽略略停下脚步,“元初,以后会有人替我这样叫你,你一定要珍惜,时间从不为谁停留,所以不要留下遗憾!”
“羽,羽!你不会死,你回来!不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泪水模糊了赵元初的双眼,赵元初跌跌撞撞冲到屋外,马蹄声已经绝尘而去。
沈澈回到府衙是这天中午,刘大人和蔡师爷一见沈澈回来立刻紧张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澈只是摇了摇头,忍着痛一回到屋里便躺下,断了几根肋骨。站着坐着都疼得钻心,但是和心里无法忍受的痛苦相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一动不动地躺着,任泪水无声流淌,自从看到戚飞羽出现在刑部大牢里的那一刻,心痛和眼泪就已经无法抑制,因为沈澈知道他是为救自己而来。
如果不是被铁链锁在木桩上,自己一定冲过去拉着戚飞羽就跑,就算面前有千万人,也要拼了命带他出去。
戚飞羽远远地看了沈澈一眼,道:“把他放了!”
胸口的剧痛让沈澈发不出声音,但还是想喊出来:“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他会难过吗?”
模糊的视线中,戚飞羽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
虽然城里已经戒严,但蔡师爷照旧在第二天早上出去转了一圈,带回来两个消息。
一,赵元初在皇帝的寝宫外跪了一夜,早上端王冲进宫里硬是把他带走了。二,戚飞羽死了。
沈澈心里一阵剧痛几乎就要窒息:“他是。。。怎么死的?”
刘大人看看双目红肿眼里泛着泪光的沈澈,暗暗对蔡师爷做着手势。
蔡师爷道:“听说死的并不痛苦,在牢里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四更的时候要提审,一看人已经没有气了。”
“那他什么也没说?”刘大人问。
蔡师爷摇头:“所以啊,说他是凶手,究竟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了。”
“没想到我还见过他。。。”刘大人刚开始感慨,一想到沈澈就在旁边立刻收住话头。
沈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想起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便走出后堂到门口牵了匹马,咬紧牙关忍着胸口的疼痛坐了上去。
天上阴云密布,暗示着春日里的第一场雨即将到来。这样的天气真的很合适,沈澈想,戚飞羽,你和赵元初都是人中龙凤那样的人物,想必天上的神灵也觉得遗憾吧!
才几天的时间豆腐店已经蒙了一层灰,街道上无人出没,就更显出凄凉的味道,沈澈走进店里四下寻找,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放在一个柜顶上。
古琴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似乎还在等着自己的主人,而那个人已经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沈澈小心地抱着琴,一转身就看到了赵元初。
无人的街道上,大雨来临前的狂风中,赵元初呆呆地站着,原本挺拔的身材已经无法站得笔直,宽阔的肩膀也塌了下去。
“给我。。。”赵元初定定地看着沈澈怀里的琴,拿过来抱在自己胸前。
“他们说,人已经烧了,烧了,我想,想带他回江陵,可是烧了,没有了,烧了就没有了,是不是烧了就没有了,是不是。。。”赵元初反复说着,眼神散乱地看着虚无的空中。
一股浓烈的酒气从赵元初身上传来,沈澈扶住赵元初道:“喝酒有用吗?”
“喝酒好,喝酒好!”赵元初突然露出笑容,“喝醉了就睡,睡醒再喝,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多好!”
“走,我们喝酒去!”沈澈拉着赵元初便走。
赵元初似乎犹疑了一下:“好像,好像不能喝酒,好像不行。。。”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酒,跟我来!”沈澈不由分说把赵元初拉走了。
豆腐店附近有一个酒馆,因为戒严,门关着,沈澈敲了一会,门一直不开,干脆一脚把门踢开了。
里面果然没有人,但是酒还在。
一张木桌,几坛烈酒,赵元初拿着坛子:“干,干了!”
沈澈也像赵元初一样拿着坛子把酒倒进嘴里,喝着喝着咳嗽起来。
“你不行,”赵元初对沈澈摇着手,“你肯定喝不过我!”
“呛到了,不算。”沈澈笑笑。
“那再来!”又是一坛酒放在沈澈面前。
“一起来,看谁快!”沈澈说。
“好!”
两个人同时举起酒坛,放下的时候赵元初愣了愣:“你竟然比我快?”
沈澈喘了口气,刚想说话又忍住了,只能笑着点点头。
“再来!我不信会输给你!”赵元初来了兴致。
“我再去拿两坛。”沈澈站起来走到酒馆后面,终于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酒混着血大口大口从嘴里喷涌而出,这会不光是头疼胸口疼,连全身都疼起来,沈澈闭上眼睛喘息着,拼命支撑着站直了身体。
一会功夫桌上又添了两个空酒坛,赵元初伏在桌上,也许是醉了。沈澈把琴背在身后,用尽力气扶起赵元初,跌跌撞撞敲开了客栈的门。
“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戒严了吗?本店不营业!”开门的人被酒气薰得直捂鼻子。
沈澈拿出府衙的腰牌亮了亮,那人看了一眼,开了门,却是一脸厌恶的表情:“趁着戒严跑出来喝酒,官爷们倒真是舒服!”
沈澈扶着赵元初躺下,拉过被子盖了,又出去打了盆水,拧干手巾在赵元初额头和脸上轻轻擦拭,也许是感觉到清爽,赵元初动了动,抓住了沈澈的手。
沈澈仔细端详着,看着面前这人轮廓分明的五官,英俊的脸庞,和之前不同的是眼眶和两颊都深深凹陷了进去,原本变得苍白的脸在酒后泛起了一层红晕。
醒来会好些吗?能不再想起痛苦的事吗?沈澈这样希望着,苦笑了一下,自己都不能忘,何况是赵元初?
坐了一会,觉得身体再也撑不住,便慢慢在赵元初身边侧身躺下,犹豫片刻,手轻轻地放在了赵元初腰间。
一觉睡到晚上,沈澈觉得身上有些凉意,睁开眼,自己的衣服竟然被解开了,赵元初正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还轻轻抚摸着。
“你,你干什么?”沈澈脸上一热,立刻就要拉过衣襟。
赵元初按住沈澈,抬头轻声说道:“你的肋骨断了?是他们打的?”
沈澈心里一阵阵悸动,虽然面前这双眼睛依旧红肿,但眼里的那一抹深邃又重新回来了!
“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沈澈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说。
“我帮你接上,忍住。”赵元初说。
赵元初是带兵的武官,接骨这样的事一定稀疏平常,虽然这么想着,但当那双手触到胸口的时候,沈澈还是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了。
“疼吗?”赵元初问道,一面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在沈澈胸前固定好。
”不疼。”沈澈说。
也许疼过,但沈澈没有留意,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脑海里晃动,即使是看着墙壁,也像是在看着那双眼睛。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陪我喝酒?你忘了你不能喝酒?”赵元初责怪地问道。
没有关系,沈澈在心里说,我只想陪着你做你喜欢做的事。
“他们真的没有为难你?”赵元初问。
“没有,我没事。”沈澈怕赵元初又想起戚飞羽,就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这几天不要骑马,走路也别太快,还有,不要拿太重的东西。”赵元初叮嘱道。
赵元初已经完全清醒了,越是这样沈澈越觉得要小心,一个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很容易绽开。
“我知道了,”沈澈点着头,“想着自己是个鸡蛋,万一摔了碰了就什么都完了。”
赵元初忽然笑了出来:“你可一点也不象!”
沈澈看了赵元初一眼,看着久违了的笑容:“那我像什么呢?”
“你像冰。”赵元初轻轻地说。
一定是自己身上太冷,让赵元初睡觉的时候又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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