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官慈本来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会让赵镶三四年来从不曾动摇的感情出现裂痕,当他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赵镶曾经喜欢过的温秋甫时,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
关于温秋甫,虽然不知道他的背景来历,但多少能知道他曾受赵镶多长一段时间的专宠,十七岁随赵镶人府,然后过着几乎是深居简出的日子,直到自己出线。那时间甚至比自己还要长,由此可见当初的温秋甫有多受赵镶喜爱。
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温秋甫,甚至是有些欣羡温秋甫的性子,恣意张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也不遮掩对自己的妒恨,敢爱敢恨让他很是羡慕。
当初他不懂得温秋甫对爱情要求的纯粹专一,不懂对方那种玉石俱焚的心态,他只想着和温秋甫和平共处、卑微地爱着赵镶就好,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介入他们之间的那一个。
但是,当赵镶专宠于自己,甚至为了自己发出「不负卿」的宣言后,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赵镶此生只会属于自己,生出不容别人侵犯他爰情的念头。
直到听见赵镶可能对长生侯有好感时,他才赫然理解当初温秋甫对自己有多恨、有多忌妒,为何容不下自己。
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容不得第三人。
「温秋甫?」
对这名字略感陌生的南宫意听见南宫慈的喃喃自语,有些怀疑地侧首看他,但南官慈却没再开口回答,只是愣怔地望着那张清雅俊秀、带着幸福与温暖笑意的脸庞,竞有些挪不开视线。
他对于温秋甫的印象,一直都是带着些许阴毒憎恨、晦涩地望着自己的表情,眼前这般明丽耀眼的模样,和那种阴暗全然不同。
「昙,人到了。」古仲颜抬眼看了看他们,撩开唐昙垂落耳边的发丝,微俯身地在唐昙耳边轻唤,看得南官意心中一窒。
若说三年多前她只觉两人颇可疑,今日这两人可以说是无所顾忌的亲昵了。
南宫意脸上闪过一抹阴沉,即使已经嫁作人妇三年,她仍有些不甘,就算想撒泼地用流言抹黑他们,别人也只会对她的话大打折扣,认为她是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然后嘲笑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唯爱蓝颜是令人作呕的,毕竟她的亲兄长就雌伏在襄王身下不是?
谁都能拿这来说嘴,就是她没办法,因为那某程度上是倒插南宫家一刀。
可看着他们幸福美满的模样,南宫意就是不甘愿。
唐昙睁开眼起身,脸上笑容微敛,看向南宫兄妹的眼神是宁静而淡漠的。在南宫慈对上视线时,南宫慈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望着陌生人的那种,无爱无恨。
第十九章
南宫慈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和「温秋甫」平心静气地面对面,看着对方温雅的样子,他竟然有瞬间怀疑对方是不是还像挽回赵镶的心,所以刻意模仿自己,可再一看他就觉得是自己多想,对方根本没那必要这么做。
对方和那古爷之间亲昵的模样,还有比起当年憔悴样更加腴润些的完美体态,可以看得出他这些年被如何体贴照顾呵护,才能过得如此卷舒滋养,就像他一般,只是自己此时此刻相较之下却有种狼狈之态。
「……古大哥……」南宫意望着古仲颜,用带着着迷与恋恋不舍的眼神,让唐昙看了不由得蹙眉。
这女人果然是打着陪她大哥的旗帜来借机探看古仲颜的吧?怎么就能这么不死心,古仲颜都三十有三了怎么还这么招人呢……好吧这年龄放在现代就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实业家……就像孟朝胤……
突然他想起这个年龄时的孟朝胤,心中轻闪过一抹惊慌,因为当年孟朝胤就是在这年纪突然倒下,被发现罹癌时已经是第三期。
如果可以,他当然是想让古仲颜做个健康检查,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根本不足以检测出癌症,最多只能从日常饮食中去养生预防。
「方夫人,请您注意措辞。」古仲颜冷冷淡淡地提醒,让南宫意面上一僵,万分尴尬与狼狈。
她当然知道自己已为人妇,不方便如此亲昵地喊古仲颜,虽说这称呼其实没什么暧昧的地方,但毕竟大部分朝廷官员与眷属都知道南宫意会如何对他穷追,古仲颜不想被人再拿来碎嘴,自然得将界限划得更清楚些。
更何况这里可是长生侯府,不是南宫府过呢个不是方员外郎府上,这里的主人不是她,不容她逾矩。
唐昙也不去在意她,反正她再怎么蹦跶也不能直接扑上古仲颜,真要发生这种事就可以直接去浸猪笼了。已婚妇女不注意自己的名誉,还要别人去帮她遮掩不成?
「如歌,带方夫人去春苏院见老妇人。」不等南宫意反对,唐昙便唤来一直站在距离凉亭有些远的少女,把南宫意带走。
有些话这女人是听不得的,且不管如何,她一个女眷实在不适合处在一群男人当中。
「我要陪……」南宫意当然不想走,恋恋不舍的眼神还不断地扫过古仲颜,只可惜古仲颜连半分注意力都不肯分给她。
「方夫人忘记自己身份了?在场皆为男子,您只一人恐惹闲言闲语,还是同如歌去老妇人那较好。」
唐昙淡淡下了逐客令,让南宫意无话可说,知道即使有自己的侍女在,但人家家主并不打算与自己多谈,那她自然留不得,万一让唐昙一个恼怒地将自己驱逐出去,她以后可能就会彻底成为笑柄,或是被其他官家列为拒绝往来户。
她仍抱持着一丝希望地看向古仲颜,只是仍再一次失望,古仲颜自以前就不曾为她多说一字半句,此时又怎会开口请唐昙让她留下。她最终仍是跟着如歌去唐老妇人那边,只是离去前仍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古仲颜。
这男人的桃花运真是好啊!连个结婚的都还对他恋恋不舍。想着想着有些气不过似的掐捏对方手臂,但立刻就被反手握住抓到桌面下,变成十指交握,亲昵地安抚有些炸毛的青年。
南宫慈不是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对于他们如此坦然的亲昵,心中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忌妒。
在那日赵镶南下与「温秋甫」重逢之前,赵镶待他也如此温柔甜蜜,只是当赵镶回来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偶尔还会抱着他思绪却不知飞到哪去,往日的甜蜜突然像是泡沫般开始破裂。
唐昙看向一直愣怔盯着自己的南宫慈,不意外对方会出现这种反应,毕竟他这身体是「温秋甫」不是吗?如果南宫慈还一脸冷静他才觉得奇怪。
「南宫公子?」唐昙礼貌性地询问,澄澈明镜的眼眸不带一丝杂感,没有过往的爱恨。
清灵含笑的眸子让人看上一眼都有如沐春风之感,让第一次看见「温秋甫」如此温和与他对望的南宫慈有些茫然无措。
「我……我是……」南宫慈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点头,对于这样悠然自得且充满自信的唐昙有些自惭形秽,他已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能够冷静看待这样的事情了。
不是不在乎所爱之人心中是否还有他人,而是彼时情未深,未像温秋甫那般。当初说得再冠冕堂皇,愿与对方共享赵镶,可真临了头,他才知道自己其实也不过跟温秋甫一样,不能容人插足。
「我是唐昙,嗯……新任长生侯……请坐,喝杯茶,润润喉吧!」唐昙像是没看到他的窘态,提起摆在石桌上温着的紫砂壶,咕嘟咕嘟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没想到对方会请自己喝茶,南宫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接下,愣愣地看着唐昙,尤其如此明确听到对方自称是长生侯,更让他呼吸一窒。
「放心,没下毒的。」唐昙见南宫慈迟迟未动,心中顿一下,露出了然的微笑,开口打趣地道,借此缓和他的紧张不安。
「不是……我……」南宫慈被他这么一说,面露尴尬之色,可却也没那么惶恐了。
他在唐昙对桌坐下,捧起那杯颜色金黄的茶汤,看着唐昙理所当然地一口咬下古仲颜递到他嘴边的挂花糕,舌头舔过古仲颜指尖,说有多亲昵就有多亲昵,可两人似乎不觉这有何不妥,泰然自若地。
南宫慈欲言又止,几乎要开口责问唐昙,如此是将襄王置于何地,可话临了嘴,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何种身份、什么资格如此责问唐昙。
如果他真的是温秋甫,又是赵镶自己先舍弃掉对方,而今日他已不是温秋甫,忘却这段前尘往事,赵镶之于他也不过就是陌生人了,赵镶怎么想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南宫慈这趟来长生侯府,本来是想来见见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赵镶三四年来不曾动摇的心起了涟漪,想请求对方别对赵镶动心,或是让对方向赵镶把话说清楚,别再引得赵镶心思浮动,他想过很多很多可能会有的情况,却没想过,长生候会是故人。
当年是自己介入对方与赵镶之间,严格来说他才是那个破坏他们情感的人,他就算此刻来指谪唐昙不该勾引赵镶,立场也显得薄弱贫乏。
就好比多年前他远亲中曾发生过的一件荒唐旧闻,一位表亲被美色迷昏了头,不管不顾地以无所出的理由休离原配,迎进年轻貌美的新妻,万般宠爱,可过了几年这位继室仍无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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