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奇特的人。」看着他半晌,赵仲针微微一笑,眼中不乏对他这个人的好感。
唐昙耸耸肩没反驳这形容,见对方又露出些疲态,便要对方好好休息,等他好一些了再送他回京。
至于他和古仲颜去换来的天山雪莲,已经先由暗卫送回唐老夫人手中,毕竟这个伤者似乎也不是他们能够扔了就跑的对象。
赵仲针和古仲颜似乎认识,可两人却又似乎很有默契的把对方当成陌生人总是视而不见……不,似乎比较像是古仲颜不想搭理对方,几次赵仲针想和古仲颜说话而将话题带到他身上,古仲颜都当作没听到。
这种时候赵仲针也不会生气,只是有些苦笑般的作罢,然后和他谈天说地的聊许多事情。
关于大江南北的各地风情见闻,关于政治上的议题或者政策,无所不聊,有些论点唐县尽量以现代人客观的角度去说,反而让赵仲针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从赵仲针的说话语气与习惯里,以及谈的事情来看,唐昙隐隐约约的察觉,对方有可能是「那一位」,但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撇去对方有可能隐瞒的身份,纯粹将对方当成一个良师益友,唐昙觉得对方还是个不错的人,就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
只是,有时候你越想避开某些事,那些事情却会自动找上门。
唐昙这天到了点还没见到古仲颜来找他吃中饭,想想自己总是被动的等人饲养,似乎真被古仲颜给惯坏了,情人之间总是要互相一些,如此一想后他便兴起主动去找人的念头。
他向医馆的少年学徒询问了古仲颜现在身在何方,便朝古仲颜所在而去。当他看见古仲颜时,直觉厦应是想开口喊对方,但在看见他正在和谁对谈时,那到了嘴边的声音硬生生停住。
本来嘛,他是觉得偷听不是好行为,便打算转身离开,但位在下风处的他在隐隐约约听见一句话后,脚底就像生了根似的停住,面露诧异。
「怎么……皇弟真的打算半句话都不跟皇兄说吗?」
……皇弟?皇弟?
这天雷滚滚的称呼一时让唐昙觉得自己被电得外酥内软,熟透了。
居然……还不仅仅是皇亲国戚,甚至是九五之尊?
虽然早知道那人身份不简单,但他完完全全没想过会跟古仲颜有半点关系啊!而且那个称呼……唉呦喂呀我的妈……这是什么超展开?这真的不是什么金手指吗?古仲颜是先皇之子?沦落民间的皇子?
这梗太老了!泥——妹——
如此看来,古仲颜……岂不是那个啥劳什子襄王的亲兄弟?他突然觉得这世界一切都玄幻了,甚至有种胃痛的感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唐昙觉得现在说他的脑海中有一只狂奔的草泥马一点都不夸张。
「陛下言重了,草民只是一介平民,如何能跟陛下身份如此显赫之人称兄道弟。此言有损皇威,还请陛下莫再提及。」透着冷漠疏离的古仲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硬是与赵仲针划清界线,打死不认对方与自己的关系。
而赵仲针倒是没有面露不悦,只是像是被噎了一下。
「你恨我和我母后的吧?彼时父皇尚未登基,却……」
「草民万般不敢,陛下言重了,草民仅是身份低微之人,怎敢与皇上如此大不敬。」古仲颜依然如此回答,惹来赵仲针苦笑。
这还能说是怎敢对他不敬吗?分明就很敢啊!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他这皇弟敢这样对他了……一开始他也是恼怒的,后来想起这个弟弟之所以会用这样的态度,却又不免心虚愧疚。
甘愿为奴为仆,也不愿承认自己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吗?
「胡姬……」赵仲针才刚提及这两个字,就惹来古仲颜冷瞪,让他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再说下去。
皇家是无情之地,即使是他那素称贤仁宽慈的母后,双手也不是干净的。
胡姬是他父皇登基前的一名小小姬妾,当然胡姬不叫胡姬,那是旁人对她的称呼。
胡姬名胡珀,本是京城贵女,母方因有外族血统而轮廓深邃美丽,后家道中落而沦为舞姬,辗转被人献给他那当时甫还只是王府十三公子的父亲。
在那段时间,胡姬早产诞下一子,没几天孰夭折,胡姬也因此落下病体,没两三年就过世,可在赵仲针心中永远清楚,胡姬为何早产。
他幼时无知,在母亲耳提面命下对胡姬感到厌恶,故意找胡姬麻烦,但却让自己差点丧命,偏是胡姬救了他,也导致她自己早产,她的身体更是因此落下病根,而他也一直对那早天的弟弟心怀愧疚。
直到父皇才登基没多久,赵仲针极其偶然地到长生侯家作客,看见正在督促长生侯世子的古仲颜与身为侯府总管的其舅古月寒。
震惊于那两张肖似于胡姬的面容,他多方暗查才发现,其实当年胡姬诞下的孩子并未丧命,只是用一个刚好夭折的孩子将那婴孩送出去,托给唯一的手帕交温夫人,并请求温夫人代她寻找下落不明的弟弟胡寒。
当胡珀还只是个年幼千金贵女时,便是温夫人出嫁前的手帕交,在胡家出意外而流落民间后,温家也一直在找她,只是辗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赵宗宝的小妾胡姬。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长生侯和原配温夫人发现胡寒时,会不惜用天山雪莲救胡寒的原因,因为对温夫人来说,那是唯一挚友仅存的两个家人。只是胡宗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长生侯与温夫人冒着滔天欺君之罪,替姐姐胡珀藏养着小侄子,还有他这留落在外的罪人之后,已是无比恩德,因此宁可终身为唐家奴仆。
之所以会坚持为奴,其实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唐家,在这时代奴仆是最低下的贱籍,对土族来说也是最严苛的惩罚,只要他以这身份留在唐家,即使以后被人知道他是胡家人,起码不会因此而找唐家麻烦,他知道唐家会保护他和小侄子的身份那就够了。
而这更是何以赵仲针对古仲颜态度特别的理由,如果不是明白自己命在旦夕、没有生母的孩子是最苦的,知道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胡姬不会把孩子偷偷送走,宁愿让孩子在外头没名没分,也不要卷人皇家的纷纷扰扰。
而事实证明胡姬的选择是对的,由长生侯府饲养大的古仲颜相当优秀,优秀得有时候令他都有些自惭形秽,如若生养在天子家,他不一定能平安长大,但长生侯府却相当善待他。
那卖身契其实形同虚设,只是个幌子,一直以来都放在古仲颜手中,所以其实古仲颜完全可以决定自己去留,只是他仍旧为了有养育之恩的长生侯府留下,甚至为了唐昙而决定永远留在他身边。
「皇上的暗卫明天就会到了,他们会护送您回去。」
在赵仲针恍神想着那些查来的消息时,听见古仲颜逮话,心情是复杂的。
父皇还只是濮王十三公子时,只有胡姬一个侍妾,胡姬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父皇都没有其他侍妾,直到成为太子后,不得不在皇祖的安排下又纳了几名姬妾。
其中一名姬妾真要算起来关系还有些乱,是皇祖妃妾之一的张贵妃堂妹,只是年纪相差甚多,那张修容甚至比他还要小。因皇祖深爱张贵妃,连带着也偏顾张家,甚至在张贵妃死后以不合宜的皇后之礼发丧,不过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
父皇在位时间很短,册立的妃嫔并不多,更甚至除了胡姬以外的三位妃嫔一无所出,但……为何除了母后其他皆一无所出,其实理由很明显。
就像他后官那些妃嫔,怀孕者何其多,十三个皇子现下却仅有五个还活者,有两个还是今年甫出生不久,而皇女们更不用说,后官的斗争能存活下来的皇子少之又少,更别说那些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了。
能在这样的后官生存下来的母后,又岂是没有手段的?
母后是爱他们的,所以想尽办法保护他们几个嫡出的兄弟姐妹,但同样的也让他感受到后宫的残酷,看着那些妃嫔的斗争,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女人当中,究竟是把孩子当争宠手段,还是真心疼爱?
每每一想到这点,赵仲针就羡慕被有先见之明的胡姬送出府、过着平民百姓生活的古仲颜。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古仲颜表情明显一怔,面色古怪,最后是匆匆行了礼便离去,之后也都会尽量避开他,很明显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是往后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古仲颜都一副油盐不进、打死不认自己身上流有皇家血统的态度,避如蛇蝎的模样好似他们皇家是个贼窟,一旦人了便无法逃脱。
在意识到这点时,赵仲针是有些生气的,只是静下心来却又觉得古仲颜对皇家反感也不是没道理,与其趟入皇室这浑水之中,古仲颜更乐得在长生侯府里当个总管。
而且古仲颜无意于皇室,其实某方面来说也让赵仲针安心,他知道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弟有着什么样的能耐,若他更有心想要皇位,凭对方的能耐绝非难事,幸好对方也不曾有意。
因为不想与其为敌,赵仲针这几年也没少变着法子向古仲颜示好,虽然古仲颜仍是不承认他们是兄弟,但多少也有缓和,只要避开那话题,基本上古仲颜的态度都还算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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