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您醒了吗?」男人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细柔,但光是这一句,唐昙就能够确定自己在这个「家」大概不是正主儿之类的。
如果他是这家的主人,起码这个男人称呼自己应该会是「老爷」或是「少爷」,而不是生疏的「公子」。
而这也让他对「自己」在这个宅邸的身分地位感到一丝好奇。
「你是……?」唐昙带着一丝疑惑的询问,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先知道一下对方该怎么称呼,但斯文男子似乎因为自己的询问而愣怔了一下。
「……温公子真的不记得在下了?」斯文男子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唐昙,望着唐昙澄明又似在看陌生人的眼神,一开始的不信似乎有些动摇。
在他印象与几年相处的感觉里,并不觉得对方是个有脑袋有心机到刻意装作失去记忆,来博取他人同情的人,虽然有些骄纵任性,但个性很直接明白易懂,就某方面来说是很单纯的人。
「唔……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唐昙想起身,但一动就觉得自己似乎躺太久而浑身酸痛,让他不由得皱眉。
斯文男子也拧起眉头看向旁边的老先生,白胡子的老先生捻捻胡须,凑了过来。
「德总管,老夫先看看温公子的状况吧!」老先生获得斯文男子点头应允之后,开始替唐昙做一些检查,看看他的眼珠、按按他的脉搏,好一会儿才摇头发出叹息。
「温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或任何有问题的地方,但这没了记忆……兴许是失魂症,通常有这种状况的人有可能只是一下子、但也有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会有这种症状的原因到现在还不清楚,但大致上可以归类为几项,脑部受到巨大冲撞敲击、大病过后或是精神上的打击……比起因为受到打击而发疯的人来说,这样的失魂症对温公子而言,或许是幸运的了。」大概知道一些事情的老人家搓捻着胡子一边说道。
「所以……温公子是真的失去记忆了?」斯文男子的表情似乎在说「麻烦了」,但态度还是颇为冷静,不像那个站在一旁的婢女,绞着衣裙的手都快拧成麻花了。
「以老夫的判断来说,是的。」
斯文男子看了唐昙一眼,向绿绣丢下一句「照顾温公子」之后,就和老大夫走出房门外,时不时的看着房里似乎在跟老大夫说些什么,让老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地说了一堆。但唐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小说中武功盖世的男主角,又没有练就顺风耳,听不到也是正常的。
不过唐昙即使听不到,也能猜得出他们大概在说些什么。
如果是避开他而不是直接在他面前问……多半是在问他这是伪装的机率有多高吧?
到底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什么身分、又发生什么事,才会让人如此怀疑?
唉……真是麻烦透了,连让他换个时代换个身体都还要给他找麻烦。
「公子……」
婢女绿绣泪眼汪汪、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让他想起早逝的妹妹。
他和妹妹很小就失去父母亲,两人在亲戚间被推来推去,较为年长的他为了保护妹妹和自己,强迫自己变得早熟,然后在十八岁那年向当时收留他们的亲戚要求搬出去住、只要对方愿意帮他签名租屋就好,生活费什么的他自己去打工赚。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这样能省麻烦他何乐不为?
所以他带着妹妹住进了小小的套房,辛苦的打工赚钱供两人上学和生活,不够的学费就申请就学贷款。
妹妹很乖巧,甚至不大会哭,即使有什么悲伤的事情也都会忍着,父母死后唯一一次看到妹妹哭,是因为他过度劳累倒下时,妹妹害怕的哭着对他说不要连他也一起离开她。
但妹妹后来却是自杀死的,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满三个月大的婴儿,而孩子的父亲……却是他当时刚交往没多久的第一任男友。
他们甚至还没接吻过,但对方却偷偷的对他妹妹下手,还推说是妹妹引诱他,让他非常愤怒。
如果是妹妹引诱他的,那么她为何要自杀?他很清楚妹妹的个性,大概是觉得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也愿意与他交往的对象,不忍破坏他的美梦,但发生这种事情没脸面对他又不敢跟他说被强暴,才走上了绝路。
在那之后,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和别的男人交往过,即使后来断断续续的有几段感情,也一直没跨过那一关就和人分了,每个人都嫌他没有真心,但不知道他心里的阴影有多深。
直到恋人闯入他的世界,才打破他那紧紧封闭保护着自己的壳。比他年长的恋人,总是用温柔与包容来宠爱着他,即使没有性爱也无所谓……男人的爱情很难不需要性,但对方却不在意这些,交往了一年他们才真正的发生了关系。
他可以肯定对方没有背着他偷吃,是因为对方无论去哪都会向他报备让他安心,有空的时间也大多待在他身边,甚至拉着他让他融入自小生长的家庭当中,给他一个家的感觉。
只是就算那样幸福,也如他的名字一样短暂,让他失去了两个挚爱的人。
小梨……他的妹妹,死的时候也跟这女孩差不多年纪而已,所以看着对方那担忧的表情,让他忍不住的想起她。
「你刚刚说……你叫绿绣?」唐昙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起身,少女立刻上前搀扶起他帮他靠在雕花木栏上,然后才退开乖乖的回答。
「是,小婢是绿绣。」穿着嫩绿色衣装的少女点头应答着,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很希望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一想到刚刚大夫说过的话,就又消沉了下去。
「你可以……咳……告诉我一下,「我」是谁、还有这里又是哪里吗?」觉得自己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身体原主人身分的唐昙,声音虚弱地说着。
「啊、是……公子姓温名秋甫,这里则是襄王府,公子是四年前王爷带回来的……客人,绿绣是公子在路边拾回、并留在您身边照顾您的奴婢。」绿绣简单的解释着,说到客人两个字的时候,她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看来就是在斟酌该用什么样的说词会比较委婉,但唐昙可没那么笨,会听不出那句话的意思。
一个普通的客人会长年留宿在别人府中,甚至还有专门服侍的婢女吗?即使是食客也不见得有这种待遇,而且还是一个王府,即使身分较高……安排的是适合粗工劳力的男性也比较恰当。
何况……如果只是一个普通食客,绿绣没必要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样明显迟疑。
大概是因为自己性向的关系,唐昙脑海中很快的就浮现了一个名词,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男宠。
而且大概还是个失宠的,他在心底又补充了一句。
会这么推算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是受宠的情人,在绿绣跑去找那个总管告知这个「温秋甫」已经醒来,而来的人却只有大夫与那个总管就能窥知一二。
毕竟如果是正受宠的人,不管男的女的,应该会通知这个王府的主人,接着应该会有个焦急如焚的人跟着出现吧?虽然这是电视剧里最常看到的画面,但他也是有过那样的经验。
每当医院通知他阿胤的状况不太稳定有危险的时候,或是从多日昏迷当中醒来的时候,他都会急急忙忙的跑去医院守在对方身边,深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错过对方。
「那么,我为什么会长住在襄王府?」虽然自己已经有个结论,但唐昙还是亲口问了一次,然后看见绿绣语塞地回答不出来。
就在绿绣欲言又止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才好时,那抹斯文纤细的声音插入其中,丝毫没有顾虑。
「你是襄王之前的情人,所以襄王将你安置在这秋霜院。」那德总管盯着唐昙的双眼,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反应当中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唐昙得说,很可惜他要失望了,没有「温秋甫」这个人的记忆的他,不会因为什么字眼受到刺激而露出马脚。
「总管!」似乎很意外德总管会这么直接的告诉他,绿绣不安地轻叫了一声,又怕自己的主子会因此而受到什么打击。
但德总管只是看了她一眼,让她有些畏惧地低下头扭绞着裙摆。
「就算不记得,温公子也迟早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如早点说清楚讲明白,好有心理准备。」德总管语气平淡的说着,然后又转回过头看着唐昙。
「之前的情人……也就表示襄王现在有其他的恋人了吧?」唐昙用无所谓的语气冷静的说着,反倒是让德总管微微一怔,但很快的就回过神点头承认他的话。
「温公子可以说是王爷这些年来独宠的情人,只是前些日子王爷有了新的对象,温公子你一怒之下将那位南宫公子推落院落里的深池,连带自己也跌落至池中而差点丧命。
「王爷本愤怒的想让你自生自灭,是及时救回醒来的南宫公子替你求情,说是他抢走了王爷,你的愤怒与不甘他能理解,加上绿绣也拼命向王爷磕头求情,希望王爷看在多年情分上放过你,你才因此而获救。」
德总管虽然没有指责他的意思,但多少也带有着他这条小命、是因为那位「南宫公子」求情才能留下的涵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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