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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还看青楼小倌儿 (则我)


  江夜忽而耳明,适才情景皆从脑海中走过,心头大怖,似怨似恨,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愣愣笑言:“江夜恭贺太子……抱得美人归。”眼角有泪,不自觉滑落,他犹自不知。
  太子抬手拭了泪,炯炯目光直视他双眼,口中沉沉道:“江夜,你当真为孤……欢喜么?”
  江夜抬手抹了一把面上无端流露之苦水,仰头道:“江夜……贺太子与太子妃,亲密无间,不离不弃,心有灵犀,百年好合……”
  有客不自觉笑道:“江公子是恼怒太子订婚么?却不防事,也可随意挑一漂亮胡女——”
  “江夜有些不胜酒力,头昏眼花,还望太子准江夜先行告退,休养则个。”江夜只垂头拱手,作揖敬辞。未与那瞎客说话。
  也是这般时候,他才倏然发觉,他竟从不曾这般礼数周全,进退有度。这些话语、动作,皆陌生疏隔,不知如何开口。
  “去罢。”太子微微沉吟。
  目视江夜拒了侍女,踉跄离去,太子目光复杂隐忍。虽不忍如此伤害于他,可时光无情,婚嫁之事奈乃人之必然,父皇赐婚以固势力,如此拳拳相护之心,他如何能拒?
  他若敢拒,谁堪予他承诺与誓言?只有一人,只要他不许,便是无论如何亦不应这婚事。
  可那人,贺他与新妇白头偕老。他虽心伤离去,其缘故是因失了他这可依怙之玩伴,或是嫉妒愤恨自己背叛于他?
  太子不知,他能猜测一二,这次却赌气,非要他真实表露不可。
  江夜顶着朔风,踉跄奔向宫门,夜深人静,离了那热闹繁华地。他亦是第一次发觉,这皇宫其实静若坟墓,这宫道竟是如此阴暗漫长,这眼泪儿竟能无声无息流一个不住。
  往后日子里,江夜甚少入宫。太子早已不进学堂,他一伴读也何必生事,好容易入宫,便是向太子奏请允他回族学复课一事。
  太子却也未曾挽留,微微沉吟便允了。又似从前一般温煦笑问,“这般久来可有挨罚?”
  “……不曾。”何需挨罚,他似游魂一般,食不言,寝不语,一话不说,独座亭中,思想往昔,前尘往事,音容笑貌,皆如梦境一般。爹娘疼他爱他不及,如何肯罚他。
  “呵,江夜不来,孤少了文书誊抄,多了御膳房糕点,时有言语沟通无人可寻,却是不甚习惯也。”太子忽而笑道,声气爽朗,与目光中沉痛迥异。
  江夜却忽的迸出泪水,隐忍回道:“往后,太子可尽数说与太子妃听——”
  “呵,却当如此……”
  “启禀太子,皇上请太子前去乾坤殿,言婚期有变,请速去商榷。”忽有一小公公垂目敬道。
  江夜倏然浑身僵硬,心头泣血,一句也不成言。
  便这般快么?
  无人能答。
  他先行请辞,“太子婚事为重……江夜先行告退。”
  “去罢。”太子淡淡道。
  江夜心中不禁更添凉意,从前他们从不似这般分别,如今……全然变了。果然呵,故人心易变,王孙不可信。古人诚不欺我。
  江夜黯然告退,转身离去那一刻,他决意今生再不会踏进这宫殿,哪怕只一刻。便让荏苒十年光阴之岁月,随着这婚事一同毙了罢。
  不多时,有人来报:“启禀太子,江公子未曾流泪,然奴才观其面目,却似悲痛欲绝,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够了!”太子挥手止住,闭目叹息:“下去领赏罢。”不堪去想象他那般疼爱的人儿,竟会露出那般痛色,仅是这般思量揣测,心就比他痛上十分。
  他决意再试上一回,不成功便成仁。
  旦公公随太子一同返回书房,心中郁叹:哪里有什皇帝召见,不过是太子奸计罢了。
  十二月,国泰民安,京郊温泉宫已修葺完毕。为庆太子订婚事宜,皇帝携诸皇子皇女,王孙贵族,朝中重臣及其子女,赴行宫御寒。
  于时,江夜独自于泉中凫水游乐,思想昔年与太子游,想来此数月心中痛楚,亦是不堪回首。自水中凫出,忽见太子正灼然视他,大惊道:“太子,缘何至此——?”
  已有数月未曾相见,那人似比从前形容更甚,气色活然,似从无伤情。江夜不禁又叹。
  太子悠然道:“四处寻你不见,料想你应是贪玩儿,便寻到了此处幽静泉眼,果然如是。”
  寻我么?为何这般久来,你可曾想起过我?
  江夜心有怨怼,然此时自己浑身赤/裸,而太子浑身济楚,仍是羞愧不已,潜入水中不出。口中呐道:“请太子稍稍移步,小臣随后便来。”
  太子笑而不走,道:“江夜倒是寻了好去处,便不要孤了么?竟对孤下逐客令?”
  江夜杏目圆嗔,心中却微微一动,太子这般似控诉语气,他竟十分怀念。
  “孤久不曾凫水,恐怕已忘却,江夜便来教教孤罢。”太子兀自笑道,亦除了衣饰,不管不顾下得水来,唤江夜过接应。
  江夜心跳却愈快。数年前,便是太子教会他凫水,纵是几年生疏,必然亦是不至于要他相助的。如此,却是何意为?
  太子单手扶于他腰际,并不凫水,反是在与水中胡乱走步。忽的一个趔趄,太子火热双唇便从他脸颊擦过,江夜大惊,瞬时僵硬不前,浑身如烈火焚烧,这滚烫温泉水已蒸煮他意志。
  太子却似毫无知觉,只奇道:“为何停了?”
  江夜心头翻涌过细碎情绪,眼眸沾水微润,忽忆起那日俩人双唇相贴,懵懂却情动。他不敢说破,只是压在心中,当时却不知,竟永无再言之日了。今日这般亲密,竟只有他独个一人,枉自心神荡漾么?
  肩胛处忽有迥异暖湿意,江夜怔愣片刻,倏然僵止,心跳如雷。不多时,那暖意又移至他耳畔,耳垂被人口舌玩弄,那人低低道:“江夜……竟真不知孤心意么?”
  江夜大惊,浑身觳觫一震,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带得太子殿下险些摔倒,扑腾起一阵水花,包容两人于内。
  “……”江夜却似未曾听闻一般,垂目呆怔,不敢对视太子热意眼眸。
  太子伤其不语,狠心松开紧握的手,起身便大步离去。
  未走几步,垂后小指忽被柔软指头勾住,隐隐颤抖,身后传来蚊蚋般细小声音:“江夜……不明太子何意?”
  太子一顿,心头恨恨,狷介一笑,忽而反身向水中扑倒而下。江夜被身前重物扑倒,还未惊呼出声,水花瀣然,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唇舌便被侵入,迫不得已张口,两人肢体相缠沉入泉底,唯余口中呼吸可交换。
  太子如素食多日之猛兽,缠着江夜在水底与他唇舌相交,直挣得口中唯余半分气息,才紧拥软若蜜泥,脸红如血的人儿腾出水面。
  甫一上岸,江夜便大口吸气,眼角鼻尖俱是娇俏红润,太子缓了一口气,笑问道:“如何?此番江夜可知我心意?”
  江夜心中豁然开朗,忿忿瞪他,然眼角眉梢俱是风情,毫无威慑。太子不堪诱惑,又揉身贴近,双手紧拥其上,揉捏其下,在他耳边吞吐喘息,道:“今日一事,并非遽然兴起……实是梦萦已久,每夜念江夜遂成眠,惟梦中可与你相亲……”
  江夜面色大红,惊骇大震,不敢言语。
  太子嗟然叹道:“此番你若不应,孤亦不会再提,此后便如寻常君臣那般罢……”
  太子脱手欲走,江夜却是突然紧紧攥住不许。泪泉奔涌,眸中如水滤过,清澈透亮,口中千言,却只问道:“太子此言可当真?不曾戏弄?”
  “天地可证,生命为誓,从未曾这般当真过!”太子此时有些悔恨,只怨往日太喜逗弄于他,这般真挚时刻,竟令江夜怀疑自己做戏,当真该打。
  “可……太子妃——”江夜眼中欲明泪,终是滚了出来,滴滴落进热泉。
  “孤不娶。明日便寻由头托辞,言未及弱冠,边防有祸,孤需勤勉治学,戒女色视听,为父皇分忧。”太子急道,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托辞亦早有准备。
  江夜不禁笑开,目露促狭笑意,犹不言语。及至这刻,他终是全然明白,太子先前寒言冷意,全是做戏与他看。目的不纯,只为令他伤心泪流——认清心意。
  半年来,心如死灰,虽真切痛过,亦不能怪。太子亦不好过呢,细看之下才知,那眉中川峰比从前更甚,恐也日夜相思罢。
  江夜抬手轻抚他眉间褶皱,心中又喜又忧,手法一如从前熟练。太子复又围拢来,双手环他与前,垂头与他贴面,唇角沾切,口中笑言:“孤不好女色,独好男色,欲纵情不节,不知江夜意下如何?”
  江夜嗔怒,面色绯红,不多时,却因一吻而神魂颠倒,腿软无力,默许了太子之无耻行径。
  东海龙宫有鱼,比目成行。
  东方山下有人,拣尽满山寒枝,千言万语只作一句: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第十六章 少年,少年

  却说当晚,太子非要缠着和江夜同床,俩人向来亲厚,这般交往也无人置喙。然才通情意,便如此亲密,江夜却是满面通红,坚决不从。太子恼怒,将他拦腰抱起,不顾江夜捶打吼叫,大张旗鼓回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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