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来的谋划,都化作了今日这一战的大获全胜。
麦子箫见席间将士们还有些拘谨,便找了借口离席,让他们能放开了吃喝玩乐。
她进了县衙内的议事厅,这里成了她的临时作战中心,桌上还铺着地图,研究到一半的沙盘上还插着几处她做的标记。
走到桌前,看着被插上红色标记的阳城,她并没有多高兴,这次是打了镇南王一个出其不意,下次的计谋能不能成功,她不敢乐观。
眼下她和镇南王之间的军力差距并没有缩小,镇南王身后还有湘王,她的劣势依旧很明显。
她现在是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大意,却又不能畏首畏尾。越是处于劣势,就越要稳固军心,身为主帅的她要是表现出一丝懦弱和犹豫,都会给军队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想着想着她就走了神,脑海里浮现出丛笙的身影来。战况应是已经传到了皇城,不知道丛笙有没有为她打了胜仗高兴,有没有在担心她的安危,会不会为她茶不思饭不想。
离开皇城已经有半年多了,她真是好想回去看看丛笙,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趁她不在跟别人跑了。
她勾勾嘴角自嘲地想,丛笙跟人跑了可能性应该是不大,毕竟离开的前一晚,丛笙答应了会跟她,怎么也会等到她回去吧。
哪怕那个情况下说的话她不能当真,但想起来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见桌上摆了纸笔,她犹豫着要不要写封家书?要不要提醒一下丛笙她虽然这么久没回去,但是并没有忘了那晚的约定?
想来想去,她还是放弃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打仗,打不赢仗,什么都白搭。
收拾好情绪,麦子箫转身去了粮仓,镇南军在这城里驻扎大半月,应是留下了些粮草,正好能为本军补充粮草消耗。
今日的胜战让将士们士气大振,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还能赢得这么轻松,这逆境反击的大快人心是普通胜仗不能比拟的。该趁着这股士气,用最快的速度调整状态,准备二次出战。
粮仓处,在行军总管和行军司马的监督下,粮草正连夜登记入库,包括镇南军留下的部分武器。
“将军。”行军总管手上拿着登记簿,对麦子箫拱手行礼。
麦子箫看一眼还在源源不断入库的粮草,问:“有多少?”
“稻米约万石,蔬类五千石,肉类约万石,草料百车。另有各类武器约千件,弓箭万支。”
麦子箫听完皱了皱眉:“只有这些?”
行军总管也是有些失望:“是。镇南军十万余人驻扎此地也有大半月,想来并未想过会败在阳城,粮草的剩余并不多。”
听完这话,麦子箫点点头,也是,镇南王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兵吧,还败得如此突然。
这样一来,她更加要趁着镇南军气势大减后备不足之时趁胜追击。
看过粮草的情况后,麦子箫又喊来一军副将,问其城内情况如何。
一军副将从军队入城后便在清理调查城内的情况,忙到这会儿依旧没忙完。
“将军,城内留有部分百姓,镇南军入城后封锁城门,将未来得及逃离的百姓困于城内,奴役百姓为军队劳役,撤离时将所有为军队劳役过的人都杀了。现城内还有些老小,不知该如何处置?”
麦子箫叹气,镇南军原本想占的是明城,占阳城是临时之举,所以未能做好占城的准备,为了保护军队机密,城里的百姓自然成了牺牲品。
两军交战,苦的是夹在中间的百姓,军队所过之处就算没有烧杀掳掠,也会因物资的极度消耗物价飞涨以及其它方面的不平衡而导致普通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
镇南军驻扎了大半月的阳城,不仅物资消耗过度,连人员都大减,怕是要缓好几年才能缓过来。
“这些人里可有对镇南军有所了解的?”军队让百姓进军营劳役,除非打了胜仗正常撤离,否则那些劳役们怕是不会被留活口,但这次镇南军撤得慌张,也许有漏洞也说不定。
“除去为军队做一般苦力的劳役外,真正进过军营的人还未发现。”
“那可有熟知附近地形能预测天气之人?”
副将想了想,说:“都是阳城本地人,对附近地形应是比较熟悉,但是否有会看天气之人,还要问过才知。”
“速去问来。”
“是!”副将领了命,翻上马背飞奔而去。
副将去了约有一个时辰,随后将一个白发苍苍姓何的老者带到县衙见麦子箫。“将军,此人说是能观天测风雨。”
正在摆弄沙盘的麦子箫指指靠墙的椅子,语气和善地道:“老人家,坐下说话。”
老头儿看上去不太健朗的样子,瘦骨嶙峋的,一看就是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可就算这样,身上也毫无慌张之气,沧桑的目光中透着被岁月冲洗过的沉稳,气质内敛大方,看着就像有大智慧的样子。
“谢将军。”老头儿也没客气,在椅子上坐下来。
麦子箫让人给老头儿上茶,然后才问道:“老人家看天气准吗?”
“说起风不下雨。”
这自信满满的,可真让人觉得稳妥。麦子箫满意地点头:“老人家可愿意成为本将军的谋士,助本将军攻破镇南军?”
“老朽有一请求。”
麦子箫从这老头儿进屋起就知道这老头儿来这儿是有目的的,只有有坚定目的的人,才会显露出这种大义凛然的镇定来。老头儿说出这话,她一点都不意外。“说。”
“镇南军里有一将领,应是个都统之职,听人唤他黑子,若是将军胜了,可否将这人交于老朽?”
“……”这要求可真够具体的。
边上的副将听了眉毛一横,又见麦子箫没有马上静态,略有不满地接了话去:“老人家,你可知镇南军里有多少都统?要从十数万人的军队里找出一个都统,这可不是易事,何况若是在战事中这人死了,那便无从寻找,你这不是为难将军吗?”
老头儿点点头:“老朽深知此事不易,只是希望将军能挂个心,若胜了,若这人活着,请将军将这人交由老朽处置。”
“好。”麦子箫这次没有犹豫:“若这人活着,定找出来交由你处置。那老人家可是愿意为我观测天象?”
“……将军不问缘由吗?”
“不问,你定有你的理由,本将军既然答应了你,尽力去做便是。”
老头儿看着麦子箫沉默许久,缓缓站起身,对麦子箫深深躬下腰去:“老朽愿为将军效力。”
“好!”麦子箫让副将将人带下去好好安顿,等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再另行通知。
这打仗要考虑到天时和地利,尤其现在她西北军的人数比镇南王少了不止一点点,更加要好好利用自然因素和地形之利,不然她必定没有胜算。
老头儿安顿好后,副将又来问她剩下的人该怎么安置。
西北军向来纪律严明,对骚扰百姓滥杀无辜者处罚相当严厉,所以将士们进城后不敢对城内百姓有暴行,只是将人集中到一处,等候将军命令。
麦子箫让其好好安顿城里余下的百姓,若有去处的便直接送出城,若没有去处的,就留在军内安排个差事,供其一日三餐。
副将领了命,立刻去办。
一夜的庆功宴后,军队重归肃穆,麦子箫招来手下所有副将和司马,询问军队情况,得知一切都已归整妥当,随时可再次出兵后,满意地点头,让其保持状态各自待命。
这次她不过调了五万人,这五万人精力体力都有限,粮草更加有限,她必须速战速决。
长时间的旱灾饥荒过后,朝廷能调动的粮草本就不多,她的后备不如湘王那边来得充足,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待副将们离开后,李大人进来了,麦子箫请他坐下,俩人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直入主题。
李大人摸着胡子表情高深莫测:“前日得利于将军计策大获全胜,想来这两日将军的第二计该要生效了吧?”
麦子箫同样笑得高深莫测:“我等着看好戏呢,镇南王可要好好表演。”
“将军预测镇南王会作何应对?”
“这便说不准了,若是能让他阵脚大乱自是上乘,但他身经百战,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让他乱了阵脚。”
李大人闻言也是点头,镇南王也不是浪得虚名,能为朝廷镇守边境如此久,定也有一定的手段,不可小觑。
镇南王军吃了败仗后,退到了百里外的千水城,这千水城是座府城,可比阳城大多了,城墙也高得很,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没有十成的把握,麦子箫不打算轻易出兵。
只不过打铁要趁热,她也不能久等,没有十成的把握,那就将把握做到十成再出兵就是了。
她安排了探子在前线探查,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回来报信,可等了两日,前方传来的消息依旧是一片平静,千水城内的镇南王军未有任何异常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