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箫虽然容貌俊俏不像个恶人,可毕竟是在前线杀过敌经历过生死的,发怒时的气场哪里是这些温室里的文人们能比得上的,一群人都被麦子箫的气势吓到,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说话,一阵面面相觑后,憋屈地走了。
丛笙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给麦子箫叫好,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带头闹事,回头鼠疫得不到有效控制,感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死的人也会因此增加。
把闹事的人赶走后,麦子箫对知府语重心长:“李大人,我知道你身为一方的父母官,有许多顾忌,可该狠的时候就要狠,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能再讲人情了。”
知府连连点头,心虚得很:“是是,将军教训得是。”
这边闹事的刚走,东城门外负责管理隔离区的参军就快马来报,说隔离区里已经有人暴毙了。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丛笙早就说过,鼠疫发症后两三天就会达到高峰,抗不过去的,很快就会死。连身体健康的正常人都很难抗过去的鼠疫,这些早就已经被饥荒折磨得只剩半口气的难民很可能在鼠疫到达高峰之前就抗不住了。
麦子箫深深叹口气,对参军道:“病死者定会再出,挑出一批将士来专门处理遗体,让将士们戴好皮革手套,切莫触碰死者皮肤,将遗体抬出隔离区,找一处地方专门火葬。”
参军领了命令,快马朝东城门奔去。知府看着远去的大马,语气沉重地感叹:“这城里的鼠疫都还没有掌控住,城外已经开始死人了。”
麦子箫深吸口气,没有时间为已死的人默哀,交待知府立刻开始着手城内的灭鼠和灭蚤,并且让人在全城喊话,不许隐藏感染者,一旦发现必将重罚。知府领了命令,立刻去办。
麦子箫回身看到丛笙躲在府衙大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来也不知道在偷看什么,抬手将人招到身边来。“城里出现了鼠疫,你没事就别出门了,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染病。”
丛笙点点头:“我知道,你也要小心,你要全城搜查,近距离接触感染者,比我更危险。”
麦子箫清楚看见了丛笙眼里的担忧,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嗯,为了你我也会小心的。”
看着似乎已经无法用其它眼神看她的麦子箫,丛笙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化成一声无声又无奈的叹息,把麦子箫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轻声而认真地道:“你先去忙吧,忙完了来找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麦子箫见丛笙这么认真,不是很在意地挑了挑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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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顺府城不算大,也不算很小,知府和麦子箫兵分两路,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了全城的搜查,最后搜出的感染人数竟然多达二十几人。通过调查得知,这些人的发病时间都很接近,整体比城外的难民发病时间晚一天,如果只从发病时间来推断,几乎可以确定病源是从城外被带进来的。可是当麦子箫和知府拿着调查结果去找肖大夫,询问他对这事的看法时,肖大夫却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肖大夫说:“据丛笙姑娘说,此病感染后二至八天才发病,光从发病时间来看,不能排除同时感染的可能性,或许城内城外同时感染,只是发病时间不同罢了。”
麦子箫觉得肖大夫说的有道理,潜伏期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不能不考虑在内。如果真是同时感染,那病源很可能不是城外的老鼠,不然城内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被传染。她想这感染源可能要再重新调查一番,难民人数太多没法查,但从城内这二十几个发病者身上也许能找出什么共同点。打定主意后,麦子箫顾不得天色已晚,继续对那二十几个人进行集体问话,务必要赶快将感染源确定。
麦子箫忙了一整天,丛笙也没闲着,早上麦子箫走后她就带着莲儿去了绣坊,绣坊空无一人。因为头天晚上就开始的全城搜查,闹得人心惶惶,绣娘们哪里还有心思干活儿,都守在家里生怕自家人也染了瘟疫被官府抓去城外。
也正是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丛笙才一大早就跑去绣坊等着绣娘们,可等到干活儿的点也不见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大概是一个人都不会来了。但这可不行,防感染的装备必须继续做下去,绣娘们不来,她只能挨个找上门去请。丛笙不知道那些绣娘住在哪儿,但李夫人是认识其中几个的,只要找到那几个人,一个问一个,其他绣娘的住处自然也能知道。
一整天的时间,丛笙跟着李夫人挨个儿地去说服绣娘们回到绣坊去继续缝制口罩,她说得口干舌燥,才终于劝回了大部分的绣娘,千辛万苦才让绣坊重新运转起来。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丛笙才疲惫地回了府衙,见麦子箫还没回来,便自己先吃了饭,洗漱后赶紧去补个觉,别回头又闹出什么事来,这总是通宵地折腾,她实在是受不了。
府衙里经过昨晚的彻底消毒,到处都是雄黄味儿,可就算是这样,也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丛笙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了,迷迷糊糊间听到院子里传来莲儿和麦子箫说话的声音,她恍惚地想麦子箫熬的时间比她还久,希望今晚不要再出什么事情,能让她们都好好睡一觉才是。伴着这个念头,丛笙瞬间陷入了睡梦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丛笙觉得身上有点痒,她下意识伸手去挠,结果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那些疙瘩还有化脓的迹象,她一不小心挠破了腿上的一个疙瘩,那疙瘩冒出一大片脓血来,将她整个大腿都染红,她吓得浑身一颤……醒了。
漆黑的房间里,丛笙慌张地在自己身上到处摸,见身上没有起疙瘩,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梦可真够吓人的,大热天的,她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被噩梦一吓,丛笙没了睡意,起身把屋里的蜡烛点上,又觉得屋里太闷了,决定出门去透透气。走出房间,满天的星光将夜空布成一幕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色,丛笙看着满天星光发了会儿呆,觉得极为不真实,白日里的忙碌,面对鼠疫的紧张,在这静谧的夜里似乎都远离了,安静的夜晚让她都要怀疑那些让人愁心的事情只是她的一场梦。
回头间发现麦子箫的房间还亮着灯,纸窗上透出的昏黄烛光将她的感官拉回现实,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梦,可怕的鼠疫还在继续,此刻麦子箫房间的灯光就昭示着那人还在为这场无妄之灾而忙碌。
丛笙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敲门,白日里太忙碌,总是找不到时间跟麦子箫静下来好好谈话,那些该说的话,还是趁早说了吧。
轻声扣响麦子箫的房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门后闪现出麦子箫带着倦意的脸。麦子箫从昨天下午开始忙,晚上都没回偏院来就又因为城里闹出鼠疫的事情连夜开始搜城,直到现在都没合眼,虽说眼底没有青色,但那脸上明显的疲惫却是她扬起的微笑所掩不住的。
“你不是睡了吗?”麦子箫对丛笙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回来的时候莲儿说丛笙已经睡了,她想丛笙忙了一天一夜,这一觉怎么也要睡到天明吧,这才四更天怎么就跑来敲她房门了?大半夜的,可真是让她想入非非。
“做了个噩梦,吓醒了。”丛笙实话实说,看一眼屋里,圆桌上摆着笔墨,麦子箫似乎在写什么东西。“你怎么还没睡?”
麦子箫把丛笙迎进屋里:“在写折子。”说起正事,她才想到有件事情要跟丛笙说,本来回来的时候她就想跟丛笙说的,见丛笙睡了,就没有去吵她。
丛笙走到桌边,探头看麦子箫写的东西,平铺开的折子上并不算漂亮的毛笔字写得挺工整,字有点儿大,完全不是她在电视上看过那种当官的写东西时的字体大小,一看就是对毛笔字不太熟悉的人写出来的。她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麦子箫来了三年字也才写成这样,她才刚穿过来,写不出毛笔字很正常。
“又要给皇帝写信啊。”丛笙见麦子箫写的还是繁体字,心里有点佩服,三年的时间并不算长,麦子箫能学会这么多东西不简单。
“嗯,鼠疫的事情之前只是简单说了一遍,现在城内也出现了感染者,而且在城内发现的感染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共同点,所以鼠疫很可能早就传染开了,而且传染源不在城外,疫情还有扩大的可能性,另外还有封城的事情,都是要上奏的。”
丛笙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麦子箫说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震惊地看向麦子箫:“你说什么?!感染源不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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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麦子箫表情严肃地拉着丛笙在凳子上坐下,开始跟她说今天对城内二十几个感染者的调查结果。“我今天对在城内那二十多个感染者问过话,没在他们身上发现什么共同点,所以我怀疑鼠疫其实早就在城内扩散开了,肖大夫也说城内城外的鼠疫应该算作同一时间暴发。”
丛笙听完后脸色惨白,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不堪设想,她记得她刚到府城的时候在城外还见过商队进进出出,从鼠疫的潜伏期来说,那几天进出城的商队也极有可能感染了鼠疫,而那些人会在离开许顺府后才发病,商队沿途经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被鼠疫感染,经过商队一传播,传染范围绝对不会只有这许顺府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