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后满脸演技,丛笙实在分辨不出这人是真的手段太高明,从小就想收买以后会成死对头的小公主,还是真的对小公主格外亲。
一屋子人看着太后在那演,几乎都觉得这女人不是什么坏人,公主却是一点不买账,语气略有冷意:“母后若是不为九哥争兵权,也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
虽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愤怒吧,可所有人都抓到了重点——公主改了称呼。
这么一来,丛笙更加肯定公主对太后是有感情的。也更加让她猜不透公主的想法。
太后一听公主改了称呼,立马喜笑颜开,得意地看向公主,随后又叹息一声:“母后说了鸣儿大概也不信,可母后真没想过要把兵权给你九哥。”
丛笙扭头看一眼公主,她不知道公主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公主表情平静地望着太后,明显也是不信的。
太后叹气:“就知道你不信,但母后当真没想让你九哥手握兵权。你九哥第一次说要去打仗时我就反对过,可他那性子你也知道,从小就争强好胜,不知天高地厚,总感觉自己高人一等,劝都劝不住,我又能奈何?好歹是自己亲生儿子,他不听话,当娘的也不能看着他去送死,只好千方百计为他铺路,让他不至于战死沙场。谁知铺着铺着就把兵权塞他手里了。这兵权一交到你九哥手里,我就预料有这一天了。知子莫若母,你九哥有几斤几两,我比谁都清楚,他就算坐上了皇位,大钱也会让他给败掉。鸣儿,你信母后,母后从来没想过让你九哥坐上皇位。”
丛笙在此之前没有跟太后接触过,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反正她是不相信能一不小心就握了兵权。
兵权这么重要的权力,是一不小心就能到手的?!骗鬼呢?
不过……麦子箫的兵权好像就是莫名其妙到了手的?
但麦子箫的情况也许是个特例,一个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将军,对皇帝来说是个极好操控的棋子,皇帝会想重用也合情合理。
丛笙还在思考这兵权是不是真能一不小心就到手时,旁边公主冷漠的声音响起:“事到如今,母后要如何说,鸣儿听着便是。只是不论鸣儿信与不信,事实已无法改变。想必母后也早已做好承担结果的准备。”
太后望着公主沉默半晌,最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鸣儿吃糖吗?”
“……”
几个时辰后,镇南军已到达皇城外的消息传来,城内一片恐慌。
一直赖在公主这里的太后和丛笙听到消息后表现出了两个极端的反应,丛笙慌得心跳都加速了,太后却喜笑颜开:“哎呀,亲家来了,鸣儿,要不让母后去劝他回去?”
丛笙已经彻底没有心思吐糟太后的不正经了,不管这人是真不正经还是假不正经,眼下最要紧的,是镇南军来了!要是禁军抵不住镇南军的攻势,要是麦子箫那边来不及赶回来支援,她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公主听到消息也没表现出任何紧张来,将手伸向太后:“母后,借您发簪一用。”
太后嗔怪地瞪她一眼,却顺从地从头上把簪子拔下来递到公主手里。
公主将簪子和一封信交给墨儿,跟墨儿耳语几句后,墨儿便离了府。
墨儿走后,公主看一眼还要跟丛笙聊天的太后,冷冷地道:“砚儿,带太后回屋歇息。”
“是。”
太后明显不太情愿,但也知道抗议无效,失望地叹口气,起身出了屋。
丛笙看着仪态端庄的太后一步一摇地离开后,才小声问公主:“公主,您和太后——”
“闭嘴!”
“……哎。”
镇南军暂时没有攻城,也许是长途行军之后打算休整好再攻城,也许是公主送出去的信和信物起了作用,总之这天到了深夜,也未传来镇南军开始攻城的消息。
丛笙头一天就失眠了,可这会儿她一点睡意也没有,连躺都不敢躺,坐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忐忑不安地等着天亮。
莲儿她们三个丫鬟在边上陪着,也是不敢去睡,谁知道这一睡下去会发生什么?
丛笙心慌,便拉着三个丫鬟聊天消磨时间转移注意力,可话题总是进行不下去,说着说着她自己就走神了。
这一夜,将军府的灯亮了一整晚,内城许多院里的灯都亮了一整晚,这内城从未像这一晚这般灯火通明过。
丛笙站在院里,看着外城方向一片漆黑的夜空,从未像此刻这般庆幸夜晚的宁静,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浓如墨的夜色是如此让人心安。
第73章 073
近十万人的军队在官道上排出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龙, 脚下扬起的尘土躁动地纷飞, 更为烈日灼烧之下的大地增添焦躁。
麦子箫骑在马背上, 铠甲之下汗流浃背的黏腻感让她烦躁。
热气蒸腾着干燥的大地,光线的折射让景物变得虚幻飘渺,看着让人头晕,手执□□的卒兵满头大汗沉默不言地迈动步子,整个官道上除了浩荡的脚步声听不到一丝多余的声音。
领着探子在前开路的一军副将策马而来,急停在身旁:“将军,已行三百里,仍未发现任何异常。”
麦子箫低沉地应一声:“嗯。”三百里,已经走了一半, 两日半行了三百里, 照这行军速度,再有两日便能到西落了。“提醒将士们提高注意, 现已极为靠近西落, 提防湘军设伏, 多注意地势险要隐蔽较多之处。”
“是!”副将令了命便快马奔回于大军先走一步的探路先锋队。
麦子箫望向远处视野受山脉所阻不再开阔的官道, 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不是不担心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容易被湘军设伏,只是湘军迟迟未有动静, 她不能一直被动地跟着湘军的步调走。
现在天气太过炎热,原本从边境长途跋涉到此就已经消耗了军队太多体力,湘军到了西落却迟迟不见攻城,定有其它用意。
在许顺城外等了两日,也算是给了将士们喘口气的时间, 仍不见湘军有进一步的行动后,她便知道她不能再等了。
她若陪着湘军干等下去,在跟湘军交战前她的西北大军就会自行毁灭。将士们的体力会被消耗殆尽,精神上也备受折磨,士气不振之时有再好的出战时机也难打胜仗。
湘军被夹在西北军和驻西落的禁军之间,形势上来说比较不利,但沿着湘军走过的路追过去,很容易中埋伏,绕开官道又太耗时间,这是她西北军的劣势。
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大量消耗时间物资和体力,倒不如提高警惕以最短距离用最快速度行军,趁着军队还有余力之时早早攻下湘军才是上策。
西落有十万禁军,她西北军已到许顺的消息肯定也传到了,湘军要真是有什么动静,西落禁军一定会趁机出兵的,到时两军夹击湘军,胜算还是占大成。
前方的官道靠山壁而建,麦子箫让人向全军传令,停止行军,原地待命,所有人打起精神,谨防周围有埋伏,保持队形,要在随机应变的情况下保证阵型不乱,若有失职,必将严惩。
等了半刻钟,先锋队有人回来报信,说前面发现异常,疑似有陷阱,现一军副将领着先锋队正在排除路障。
麦子箫闻言,立刻召集一队骑兵,亲自前往查看。这里地势太险,大军不能在此久留,要尽快通过。
险地中段,一军副将骑在马背上,仰头看着道路左侧山壁之上覆了树林之处,麦子箫上前询问情况:“如何?”
“将军,先前派上去的人发现树林间有大量人活动的痕迹,正在排查是否有陷井。”
麦子箫抬头望去,只见山壁之上是茂密的树林,树干粗壮,确实很适合设置陷井。
她仔细看了看这周围的环境,山壁延绵数里,且有数处弯曲,极易形成死角。
若是她,大概会在这里设简单的路障和埋伏,再让人到前面快要脱离险要之带的死角处再设伏,给予以为已经脱险而有所松懈的敌军以重创。
麦子箫挥手招来她带来的骑兵,对副将道:“跟我去前面看看。”
“是!”
崖壁之上有擅长查寻踪迹的探子先行一步,为下面麦子箫的马队提供掩护,一队人走到险地出口处,依旧未有异常。
在崖壁之上查探的探子前来报信:“将军,树林间有大量人曾活动过的迹象,但看时间已过去两三日,现已无人在此。”
麦子箫皱眉沉思,也就是说确实曾经有人想在这里设伏,但在两三日前已经撤离?为什么?
尖锐的马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麦子箫寻声望去,只见前方有马飞奔而来,而马背上却是空的!
“将军!!”身旁的副将也注意到了前方飞奔而来的战马。
那马速度并非十分快,一路奔到麦子箫面前后一个仰蹄停下,又是一声嘶鸣,像在跟她行礼一般。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她西北军的战马,军队里的马鞍都是经过她跟工匠商讨,以提高实用性而经过整改的统一配备,这也能算是她西北军骑兵队的一个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