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三娃腼腆的将两手背在身后,小身子不住微微扭动,显是害羞了。
“没事就好。”蓝君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三娃的头,这般乖巧的小孩他还未曾见过,虽然在府中也曾见过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但那些骄傲得犹如金丝雀般的弟弟们却不是很友好,哪里像眼前这明明对他很好奇却又不好意思说话的小孩。
☆、第六章
三娃认真瞧着蓝君,觉得这婶婶比刚刚还要好看,想着三娃便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小手,扬了扬手里的生姜,亲近道:“婶婶,这是我给你找的生姜哦,我过会让阿叔熬给你喝,爹爹说这样就不会得风寒了。”
未曾听清小孩唤他作何,蓝君也不做深究,只接过小孩递来的姜饼,道了声谢。
三娃自觉牵过蓝君的手,一手指指外面,道:“婶婶,水缸在院子里,要洗干净了才能熬水喝。”
三娃虽不满七岁,说话却是口齿清晰,这下蓝君总算听清了他口中的称呼,楞得一愣,有些不解的指着自己,疑惑道:“婶婶?”
三娃飞快点头。
蓝君蹙了蹙眉,不明就里却仍是温和的道:“为何叫我婶婶。”
“因为阿叔救了你,所以你是婶婶。”三娃一脸天真且笃定,反倒弄得蓝君越加迷糊,恰巧此时符骁驭撵着鸡入得院内,将三娃的话听得清楚,他心下啧了声,几步过去,接茬道:“小孩不懂事,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蓝君一直保持着蹲姿,倒是不曾注意有人走了过来,此时幕地听到这低沉磁性的声音时,又得了一惊,待抬头看清来人后,这惊又立马转成窘迫。
好在蓝君未曾表现得太过唐突。
他站起身来,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才要开口说话,三娃却不依了,嚷嚷道:“阿叔我没有乱说,那阿婆明明说了你若是救了她女儿,她就是你媳妇了,我才不是随口说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蓝君一听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倒也未作他想,却是疑惑那老妪怎会这般好心让人救他。
符骁驭被三娃一通抢仍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昏黄的灯光照得他那冷峻且棱角分明的脸颇为柔和,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可这是个大哥哥,怕是做不得你婶婶了。”
“阿叔骗人,她这么好看,比若莲婶子都好看,怎么可能是哥哥。”三娃委屈得很,眼瞅着自家阿叔,小手却指着蓝君,这么好看温柔的婶婶,怎么可能是大哥哥,他还想让他做自己的婶婶呢。
符骁驭抬手揉揉三娃扎了个发髻的脑袋,颇为宠爱,三娃人机灵,平日那两个嫂嫂若是合着伙数落符骁驭,三娃总会想法子替符骁驭解围,平日也是粘符骁驭得很,叔侄感情很是要好,瞧着自家小侄儿都急眼了,怕是再说就要闹了,符骁驭也只得顺着他,他略表歉意般向着蓝君点了点头,方才无奈道:“是阿叔骗人了,三娃不是还要熬姜烫吗,你去帮阿叔把姜洗了可好。”
三娃得了这话,皱着的小脸瞬时舒展了,应了声好便从蓝君手里接过生姜蹦蹦跳跳着去舀水洗姜。
“见笑了,三娃认死理,若不随了他少不得哭闹一番,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符骁驭瞧着院里正认真洗着姜块的三娃,话却是对蓝君说的,他声音低沉冷冽,举手投足与谈吐却是令人觉得舒适,加之他相貌不俗,虽是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却也让颇为尴尬的蓝君放松了下来。
蓝君也瞧着那叫三娃的小孩,复又看向符骁驭,终于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正色道:“承蒙恩公出手相救,若不是恩公,我已命丧黄泉,何来得罪一说,我无以为报,还请恩公受我一拜。”一语闭便要行跪拜之礼。
符骁驭回身一把拉住蓝君,“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如此客气,你这般我反倒觉得不自在。”
蓝君点了点头,面上虽从之,内心却是思忖着该如何报答对方,他自报了姓名,符骁驭自然也报了姓名。
两人不时说上两句话,一来二去,倒也熟了些。
待得三娃洗好了姜,三人这才一起回了屋内。
符骁驭接过姜去了灶房,蓝君颇显拘谨,好在身边有个小孩子陪着他说话,才没那么拘束,两人进得内室,这才发觉洗澡水还没收拾,便让三娃指了他泼水的地儿,于是提着桶忙着倒自己的洗澡水。
将那桶洗澡水倒完后,蓝君早已累得浑身没劲,曾几何时,他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也亲自倒起了洗澡水来了。
蓝君坐在堂屋中的竹椅上歇气,三娃跟着坐在一旁看着他,是打量,亦是喜欢。
感觉到小孩对自己的喜欢,并无恶意,自然对这炽热的视线毫无排斥之感,便由得他看了。
隔间灶房内传出锅碗碰撞的声响,下一瞬又没了动静,身旁的小孩也不说话,周围静了下来,蓝君这才打量起身处之地来。
陋室。
这是蓝君第一眼便有的结论,屋子很简陋,甚至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
三间屋子相连相通且带有木门,以便隔开居住,屋内家什朴质简单,昏黄的烛光将四周照得影影绰绰,一面墙上贴着一张红纸写的神榜,下方摆着一张木桌,几条木凳,除此外靠内室的墙下还放了几张竹椅,他与三娃便占了其中两张,角落里放了一堆农具背篓,竹筐等物,对面墙上挂了一件蓑衣与一顶斗笠,便再无他物。
爆皮的墙壁很多处已脱落,露出内里不规整的青石,地面是已被踩得平坦的泥土,好在打扫得干净,这若是在夏天光着脚踩在地上,自是凉爽无比。
只几眼就瞧遍了,蓝君无所事事的抬手抚着绾发的白玉簪,重新将绾在一处的长发散开,只拢了耳尖以上的长发重新绾好,垂下的长发衬得他俊逸翩然,更是将一旁的三娃看得呆了。
“婶婶,你真好看。”三娃双眼精亮,总觉得眼前这婶婶越看越好看,便总是忍不住盯着瞧。
被一个小孩子夸好看,还喊婶婶,蓝君只觉得诡异得很,却是温文尔雅,并无不悦,“三娃也乖巧得很,今年几岁了?”
“虚岁六岁。”三娃比出四根手指头,也不管对错。
“才六岁就这般懂事。”蓝君抬手捏了捏三娃的脸,想到自家有个弟弟大不了三娃几岁,却顽劣得很,思及此,便想起那给自己下套的蓝渊,也不知府内是何状况,不知爹爹是否仍然安好,蓝君很想立刻就回去,却知道并不可行。
他现在身无分文,又是在这闭塞的乡村,且这大晚上的他连路也不认识,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也只有等到明日,问问符骁驭再另做打算了。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交谈声,三娃率先弹跳起来,对着灶房嚷道:“阿叔,阿爹回来了,”说完也不粘蓝君了,蹦着就跑出了屋子。
符骁驭火上正熬着姜汤,听了三娃的喊声,从灶房出来去了院子里。
蓝君则好奇的起身,却不出去。只站在门内观望。
两侧的厢房门都开着,两只火把架在花椒树上,院里顿时被火光照亮,大嫂二嫂正拉着自家男人问东问西。
符骁驭走过去,见大哥二哥脸色不佳,就知道牛没找到,心里不由沉了沉,只站在一边望着。
“阿爹,牛呢。”三娃拽着符文成的大腿,眼巴巴的问。
“这还用问,自是寻不到了。”大嫂横了符骁驭一眼,阴阳怪气的道:“若是发觉牛被人偷了就立马追上去,哪里还会被人家偷走,我看若不是是想媳妇想疯了,就是与那偷牛贼合谋起来骗我们。”
“胡说什么呢!给我少说几句,骁驭哪会是这样的人,你不准瞎说!”符文成本就不善调和叔嫂关系,往日总是跟着符骁驭一起听这婆娘夹枪带棒的话闷不吭声,如今见自家弟弟被婆娘冤枉,想也不想就驳了回去。
众人皆诧异的看着符文成,平日里不论大嫂说什么数落什么他都不会回嘴,今日却是难得一见,就连大嫂也是楞了楞,复又凶悍的道:“我瞎说什么,如今牛没了,人倒是背回家来了,这不是想着娶媳妇是什么,我难道还能指望这女人当牛给我去犁地不成?就算她能也要问大伯家同不同意啊,牛可不是你家的!”
大嫂话说得太过难听,符文成脸色越发难看,却被最后那句话戳了心坎,没了方才的气势,“牛丢了再买一头还给大伯家不就可以了,可这人要是死了那就真没了,难道一条人命还不如一头牛吗。”
”买买买,你钱多啊,我可不管,这牛是谁丢的,谁去买来赔。”大嫂抱着双臂道:“我管他人命牛命,别人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管得宽,也不管管自家妻儿愁不愁吃穿,天天管别人死活,谁记你的好了,净养白眼狼。”
这时二嫂插话道:“哎哟,可不是嘛,谁弄丢的谁赔不就得了,大哥大嫂你们犯不着吵吵。”
符文成一听她这话,只苦着一张脸,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钱财全被你管着,骁驭哪里有钱去买牛来赔。”
“我管的可是我的银子,你管他吃管他穿,就差没给他娶媳妇了,现在捅了篓子还得为他花银子?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偏生嫁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大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大娃二娃如今在外吃苦,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你这做爹的不闻不问,现在还想袒护他,反正我不管,想从我这里要银子,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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