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眨眨眼,不答,反而看向县令大人手中的茶。
县令大人嗤笑一声,“给他上一杯。”
小厮不情不愿的从暗处走出来给安乐上了一杯茶。
安乐闻着茶香就流口水。
他豪气的把一杯都灌下,终于让喉咙光滑了。
“大人,我在四鬼里最熟的是棋鬼,接着才是刀鬼。”
“哦?”
安乐接着道:“虽然大人要找刀鬼,可刀鬼行踪成谜,要找他难如登天。而棋鬼定居江南,虽然隐姓埋名,不过也有个下手的地方。”
县令大人嘴角轻挑,“你如何得知棋鬼定居江南?”
安乐笑得更轻佻,“江南四鬼,江南四鬼,虽然有三鬼不知去向,不过棋鬼的的确确在江南。”
“如何找他?”
安乐眼睛微眯,眸色暗了暗,“大人,棋鬼之所以叫棋鬼不只是因为他棋艺高超,战无不胜,他也是个为棋痴狂的人。”
县令大人明了,“你打算用下棋把他引出来?”
的确,猎物在暗,而猎人在明,要想把猎物看得透彻就要把猎物引诱要明处来。
安乐吃完了所有的白馒头,单调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他有些手痒的捻了块桂花糕含在嘴里,熟悉的甜腻腻的味道又把那干涩的口感全全覆盖了。
“自然,毕竟棋鬼是四鬼中最好骗的。”
县令大人放下了筷子,“不过,你找谁去引诱他?”
安乐也放下了茶杯,他又笑了,带着惋惜的口气无奈道:“大人总是小看我。”
县令大人轻笑道:“莫非你要去引他出来?凭你的棋力?”
“大人啊,”安乐笑嘻嘻道,“我的棋力大人不如亲自来试试?”
“不必了,你要去就去吧。”令安乐有些意外的,县令大人没打算和他对弈。
安乐一眨眼,“大人相信我的棋艺不差了?”
县令大人道:“不信。”
“……”
用过早膳,安乐就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安乐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来到那家酒馆,可能是因为被捕快们来来往往的多了,所以最近有些冷清。
他习惯性的解下腰上的酒葫芦要了白酒,不过没盛满,安乐摸了摸所剩不多的银两,有些埋怨县令大人办事的大动干戈。
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安乐也感觉得到背后有人跟着,莫约是县令大人派来监视他的。
安乐默默的叹了口气,豪迈的灌了口白酒,晃着脑袋转而走向那条比较繁华的街道。
这条街上的食肆茶肆并不多,只有一家茶肆,不过生意很火,因为有个口才不错的说书人。
安乐看着吵吵嚷嚷的街道上安安静静的茶肆有些好奇,他原本想直接去棋馆的,下定决心不要浪费时间,然后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那家茶肆。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下,安乐开始支着脑袋听说书。
说书人道:“所谓江南四鬼——”
安乐眨眨眼。
“刀鬼是最难以捉摸的一位,一把黑刀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这都是大家熟知的,不过可有人知道此人还有一把不常用的刀?”
说书人故意停顿了。
安乐听见坐在旁边的人不满的嘟囔:“快说呀。”
安乐眼梢一挑,笑呵呵对说书人道:“可是一把名叫‘村正’的妖刀?”
说书人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答得上来,“……正是,那是一把来自异地的妖刀,虽然没见过此人使用,不过据说是一把邪刀,可逆天改命。”
说书人有顿了顿,呷了一口茶,继续道:“接下来便是一位同样行踪成谜的鬼才,此人医术了得,也曾听说没有他救不会来的命,但行医诡异,开的药方也稀奇古怪,便称他为鬼医。身为四鬼之一的医鬼,他也性情古怪,不为悬壶济世,出高价他便行医,也是个怪人,怪人啊……”
这时有位青年站起来,朗声道:“可否讲讲棋鬼?”
说书人笑道:“那便接下来讲讲这棋鬼。说起这棋鬼也是怪异,原本在下于江南听闻的棋鬼潇洒万分,整天无所事事,就爱找人下棋,且从未有人赢过他。在下也有幸见过此人摆出的棋谱,棋风也是万分洒脱,却处处陷阱重重。
而如今在下看见的棋谱却略微有些改变了,比起先前的洒脱,现在棋鬼的行棋变得谨慎了许多,虽还是会下出意想不到的棋路,不过也不在那么令人捉摸不透。”
那青年嗤笑道:“可是棋鬼老了,棋力也弱了?”
说书人却摇头道:“不,在下觉得此人只是换了种棋风,实则此人依旧在棋艺方面战无不胜,也从未听说过他有过败绩。”
青年笑起来,有些嚣张,“我可要比那棋鬼下得好多了!上次我还赢了他!”
安乐暗中蹙眉。
说书人随和的笑道:“兄台,话可不能乱讲,在下还真没听说过棋鬼输过。”
青年道:“那来比比不就知道了?谁敢来,我都可以赢过他!”
安乐双眼微微一眯,慢吞吞的站起来,“好啊,来比。”
青年扫了他一眼,“你?也好,端个棋盘上来。”
说书人笑着摇头,吩咐了一个人端个棋盘来。
青年重新落座,这一桌的人全散开了,给安乐留了一个位子。
“小子,要我让你几子?”青年道。
安乐在他对面坐下。
“不必。兄台尽力就好。”
青年轻蔑的冷哼一声。
棋盘拿来了,有些破旧,不过落子的声音却意外的清脆好听。
青年道:“既然不要让子?那你便执黑。”
安乐眨眨眼,取下了棋罐。
第一手安乐原先准备下在天元的——这是棋鬼早年习惯的第一手,不过安乐忽然改了主意,中规中矩的下在了小目上。
青年落子不快,看来是思考全面了再下的。
安乐相反,他落子很快。
下到第三十步的时候,青年嘲讽他道:“呵,你考虑的也太不全面了吧,这明显是步坏棋。”他指了指安乐上一步下的棋子。
安乐看了眼,“哦。”
青年轻哼一声,“啪”的一声落子。
接下来他们下棋的速度变快了,青年几乎不再考虑就落子了。
安乐依旧那般不紧不慢。
“你还要接着下吗?这盘棋你已经输了,连收官都不到,我便可以赢你!”
安乐抬眼一笑,分外昳丽。
“那你便试试吧。”
看棋的人都摇摇头说安乐的棋已经死了,就不活了,正准备走,却听那说书人“咦”了一声。
转头一看,那青年竟举着棋子不动了。
安乐笑得得意。
青年盯着那枚原本被他称为坏棋的棋子,现在居然挡在了最绝妙的地方。
抬头看着安乐那张俊秀的脸,这人在下这颗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么长远的地方了?
青年有些冒冷汗,他硬着头皮落下一子。
安乐一看,乐了。
啪。
安乐干脆利落的挨着那枚白棋落下一子。
接下来的几步,那青年越下越慢,再一看,这盘棋局的局势已变。
黑棋的大龙已被巧妙的救活,白棋的势力被打压的体无完肤,四分五裂,青年反反复复的扫了一眼——他输了。
安乐也不多说什么,“你连我都赢不过,还赢过棋鬼?”
青年瞪了他一眼,“我的确赢过!”
“在哪里?”
“就在定安县!”
安乐眼神一变,“谁?”
青年手指比划了一下,“就在西边那停春馆左面一条荒废的小街尽头,有个自称棋鬼的人!”
安乐摸了摸下巴,抬脚准备走人。
那青年却大声问道:“你是谁?下棋这么厉害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
安乐眨眨眼,笑道:“厉害?不过是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罢了。”
第12章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下)
当安乐走出那家茶肆时他又走向旁边一个热热闹闹的戏台。
因为人比较多,安乐只能远远地站着,透过许许多多的脑袋他只能瞅见一个一袭红装的戏子。
“台上那个红衣服的人是谁呀?”安乐道。
“你连他都不认识?”旁边一位同样挤不进人群的小家伙叫起来。
安乐对着那位几岁的小屁孩眨眨眼,“小家伙你爸妈呢?小孩子一个人就别乱跑啊。”
小家伙不满道:“你不也是乱跑?”
安乐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台上那人是谁?”
小家伙道:“他是个花旦,可有名了!附近哪有不认识他的呀!”
身为附近的人的安乐:“……”
小家伙骄傲道:“他是我哥哥!”
安乐笑嘻嘻道:“那小家伙你知道西边那条小街里住着一个下棋很厉害的人吗?”
“知道!”小家伙想了想道:“他自称是棋鬼呢。”
安乐笑得更灿烂了。
小家伙有点被晃了神。
“那你信吗?”
小家伙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了会儿,才道:“我才不信呢!”
“为什么?”
小家伙越发的骄傲了,“因为我见过真正的棋鬼呀!”
安乐摸了摸那个只到他腰间的小家伙的脑袋,“在哪里见到过?”
“旁边那个县不是有个很大的湖泊吗?就在那上边,有一条很漂亮的船,棋鬼在那里下棋的时候被我看见啦,他还答应教我下棋!”
安乐嘴角一勾,拍了拍那个小家伙的脑袋,“干嘛一定要他教呀?我比他还厉害。”
小家伙很不满的拍开了安乐的手。
“骗谁呢你。”
安乐耸耸肩,有些费力的挤出了人群。
他随后又绕着这条街走了几圈,然后拐进了一家丝绸店,用他那零零散散的银两买了三四件衣服。出来时已经接近正午,他摸了摸肚子便抬脚准备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