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这条街离知府太远了,或者因为安乐走的太慢了,所以当他回到知府的时候已经过了用膳时间。
还好白馒头没被倒掉。
安乐还是很满足的啃着已经冷的差不多了的馒头,然后顺手偷了块桂花糕。
用白馒头垫着肚子,安乐开始四处寻找县令大人。
然而安乐找了一大圈,几乎把整个知府都逛了个遍了,还是不见县令大人的身影。
“大人去哪里了?”安乐随手抓了个人问道。
“哼!”被抓着的人冷哼一声。
安乐看到他的脸才反应过来是县令大人身旁的小厮。
小厮道:“大人这时候在书房,你干嘛?”
安乐松手道了谢就走。
小厮瞪了一眼安乐的背影,刚想走人却又被抓着了胳膊。
小厮气愤的回头,只见安乐有些尴尬道:“书房在哪里?”
“……”
“……”
推开被隐藏的很深的,书房那扇看起来十分朴实的门,安乐便看见县令大人躺在躺椅上睡觉。
“……”
安乐思索着要不要晚上再说,准备关上门走人了。
“进来。”县令大人开口了。
安乐眨眨眼,迈了进去。
“大人没在睡午觉?”安乐道,“难道大人知道我在找大人?”
“有话便说。”县令大人起身,走到桌旁坐下。
安乐笑嘻嘻的凑上去,“大人,我想我查到棋鬼的所在了。”
县令大人抬头,“哦?”
安乐道:“应该是在领县沽湖上的画舫里。”
“所以?”
安乐笑得连眼睛都微微眯起,“若是去领县,大人不觉得办事会更快么?”
县令大人挑眉,“你要去领县?”
“光靠着定安县来散布消息想传到领县可能需要时日。”
“你要去便去。”
安乐一眨眼,“那大人给点盘缠?”
县令大人脸色有点难看,“你到领县去还要盘缠?”
“大人,我要去那边呆几日了,自然要盘缠。”
“你要多少?”
“五两银子?”
县令大人眉角一跳。
安乐眨眨眼,好声好气道:“四两银子。”
县令大人看着他,片刻的沉默令安乐不怎么好受。
“……”
安乐叹了口气道:“三两?”
县令大人略沉吟道:“……可以。”
安乐立刻眉开眼笑,“谢大人。”
抱着对三两银子的欣喜,安乐恍恍惚惚的挨到了晚上,连那一大盘的白馒头都不喝茶的全咽了下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安乐躺上床,耳边那扑棱棱的振翅声让他回了神。
而一下午都面对着一脸傻笑的县令大人心情就不怎么愉悦了。
书房中,红木桌旁。
“他一上午就是出去瞎晃?”县令大人描丹青的手顿了顿。
“是,从在茶肆里听说书到看戏到买了衣裳,他几乎把定安县最繁华的地方绕了个遍了。”
县令大人放下了毛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在茶肆里与一位自称赢过棋鬼的青年下了盘棋。”
“结果呢?”
“赢了。”
县令大人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问过了?”
“是。那青年说他的确是位高手。”
“还有呢?”
“他询问了棋鬼的住所,说是在停春馆旁的街的尽头。”
“嗯。”
县令大人沉默。
一直抱拳安安分分的回答县令大人问题的黑衣男子犹犹豫豫的开口了。
“大人,属下认为此人深不可测。”
县令大人饶有兴趣的挑眉,“如何一个深不可测?”
“他知道棋鬼有把不用的佩刀名为村正,属下也有幸见过,但却从未听闻过那妖刀的称号。”
县令大人道:“莫说你了,江湖上大约也没几个人能报出那把妖刀的名号。”
黑衣男子道:“大人可曾听闻过?”
“未曾。”
黑衣男子道:“还有那盘棋局——似乎下的很诡异。”
县令大人有些惊愕,“你还懂棋?”
黑衣男子回答的也干脆,“不懂,听旁边喝茶的人说的。”
“……继续。”
“他还向看戏的一个小孩子打听过棋鬼,说是在领县。”
县令大人颔首,“没了?”
黑衣男子沉默了会儿道:“他喜欢喝酒,不知是没钱还是偏爱,他只买白酒。”
县令大人:“……”
黑衣男子想了想又道:“他喜欢青色的衣服。”
县令大人:“……”
黑衣男子再想了想,“他还在路上抱怨过大人附上的白馒头不如街上的好吃。”
县令大人:“……”
黑衣男子最后连想都不想,面无表情的说:“他说,大人给的工钱很少,简直是虐待。”
“……”县令大人沉默惯了,盯着丹青看了会儿才有反应。
县令大人蹙眉疑惑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他工钱?”
这回轮到黑衣男子沉默了。
“……退下吧。”
黑衣男子一拱手,退下了。
还没等黑衣男子两只脚全迈出门槛,县令大人又抬头道:“他下完那盘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黑衣男子头都不回,自顾自的迈了出去,背对着县令大人道:“他说,之所以觉得他厉害,不过是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罢了。”
县令大人第一次有幸目送了自家手下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
低头看着还没描完的丹青,县令大人开始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克扣手下工钱这一严肃的问题。
第13章 佳人遍地,良人难寻(上)
翌日。
因为昨晚和一只鸟闹腾了好一会儿,安乐一直赖到正午才出现在饭桌旁。
“大人,”安乐笑嘻嘻道,“大人,盘缠可以现在给我吗?”
县令大人挑了挑眉,“端给他。”
端?
安乐眨眨眼。
小厮很快把东西带上来了。
三两。
的确是三两。
三枚铜板,以及两斤白馒头——以免他不信,小厮还特地称给他看了。
安乐僵硬的保持着微笑。
白馒头,县令大人府上的特产已经抛弃甜腻腻的桂花糕,向白馒头进发了吗?
“大人,我说的是三两银子。”
县令大人呷了一口茶,“本官只听见昨天你说三两。”
“……”
安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脾气的退了一步讲,“那大人可以把这两斤馒头换掉吗?”
“哦?你说换成什么?”
安乐眼睛一亮,“两斤银子?”
县令大人挑眉。
“……”
“两斤桂花糕可好?”
“……”
在县令大人的淫威下屈服于白馒头,在厨房里磨蹭了会儿,安乐终于准备启程,于是便又开始四处寻找县令大人的身影。
晃晃悠悠的饶了大半圈,安乐不得不再逮住一个人问县令大人的行踪。
被不幸逮住的黑衣男子,“……”
“县令大人呢?”
不幸的黑衣男子道:“……书房里。”
安乐道了谢,刚抬脚,又把脚收了回来,对着黑衣男子笑道:“书房在哪里来着?”
“……”
黑衣男子指了路,安乐再次道了谢,然后他低声抱怨起来,“为什么书房那么隐蔽?”
“因为大人不想他在睡午觉的时候被打扰。”
正准备去打扰大人午觉的安乐:“……”
再次推开半掩着的书房的门时,安乐看见一个白影从他眼前飞快掠过,并很清晰的听见了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还没踏入书房的安乐:“……”
脚尖前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如果安乐在推开房门的时候踏入了房间,一定会被这玩意儿砸晕去过!
“大人……请不要在我身上弥补您已逝去的童年……”
这都多少年前的把戏了!
等着看好戏而没看成的县令大人:“……唉。”
安乐一咬牙,好声好气道:“大人,我准备启程了。”
县令大人躺回躺椅上,“与本官何干?”
“……大人不准备给我匹马?”
“为何?”
“这里离领县很远,大人是准备让我走过去?”安乐几乎咬牙切齿,因为县令大人的知府位于定安县的偏南边,而领县位于定安县的正北方——他几乎要跨越一个县到领县去!
而定安县据他所知,还不小。
县令大人又坐起来,“本官也要去,你与本官同坐马车,为何还要马匹?”
“……”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县令大人也要去?
“那大人的公务怎么办?”
县令大人耸耸肩道:“什么怎么办?本来就不是本官在办。本官离开几天也不会怎么样。”
“……”这样说出来真的好么?
安乐啼笑皆非,“大人为何也要去?”
“本官有事要问他,不去那谁去问?”
安乐撇撇嘴,“我以为大人会等我引他来定安县的。”
县令大人冷哼一声,“本官傻吗?等你引他来?”
安乐深吸一口气,选择了沉默。
事实证明,县令大人的手下办事挺利索的。安乐前脚刚踏出书房,后脚小厮就通知马车备好了。
而县令大人干巴巴道:“马车早上就准备好了,要不是你正午才起来,本官就已经踏入领县了。”
安乐眨眨眼,干笑了几下。
于是,怀里揣着那三枚铜板,拎着两斤的白馒头,安乐一屁股坐在了县令大人马车的坐垫上。
铺着昂贵柔软的野兽皮毛,这使安乐觉得很暖和,即使入秋了也不觉得冷。
赶马车的车夫是个中年男子,带这个破破烂烂的草帽。挥舞马鞭的动作也十分熟练。
颠簸中,安乐见县令大人抱着胳膊靠在靠垫上睡午觉,便取了个白馒头塞进嘴里,经过几天的磨练,安乐终于习惯了不喝茶水干吃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