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样,面对邻县不友善的来者,县令大人还是很给安乐面子的回答来者道:“不知,未见过。”
来者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去禀报。
而私藏舞姬的人却意外地清闲,日日都去街上打酒闲逛。
县令大人对此十分不满,他蹙眉对黑衣男子道:“给我跟紧他,现在如此不太平,他居然还敢到处闲逛!”
黑衣男子应声道:“是。”
事实上,安乐并不是毫无目的的。他一般都往舞姬住的客栈跑。
穿着一袭十分素雅的白色衣衫的舞姬正慢悠悠的用一只手泡着茶。
安乐坐在一旁,两手支着脑袋道:“没想到薛家老爷这么心急,天天派人向我们县令打听你。”
舞姬垂眸不理。
安乐也不在意,他依旧一个人念念叨叨的。
“入冬了,定安县倒是比以前更冷,江南的冬季就是冷的刺骨,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个暖手炉?”
舞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过现在人心惶惶的,街上都没几个人,我都没地方下手。”
舞姬白了一眼,呷了口茶。
安乐叹了口气道:“虽然县令那边包吃包住的,不过我也快没闲钱来买酒了。”
舞姬淡然,垂眸为自己续了一杯茶。
安乐慢慢停了嘴,打量着舞姬的脸。
舞姬挑眉。
安乐贼兮兮地笑道:“以后你也别再画什么妆了,素面更好看。红色太艳,白色更适合你。”
“……”
舞姬放下茶盏,手指蘸了蘸茶,在桌上写下:多事。
安乐没趣的撇撇嘴。
舞姬却又写下三个字:他喜欢。
安乐一愣,眸色冷了下来,吐出两个字道:“琴君?”
舞姬看了他一眼,用嘴型道:“是。”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不忘?”安乐道,“他如今是四才之一,除非你想不开,闯进京城,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
“碰”,舞姬蓦然站起,依旧是嘴型道:“多事。”
安乐晃了晃脑袋,又贼兮兮地笑起来,“谁说倾城红颜薄命薄情,绝艳舞姬却如此倾心只为一人,真是天下的笑话!”
舞姬倒也不恼。
安乐却低了低嗓音,接着喃喃道:“不过也好,有个信念也是件好事。”
舞姬看了他一眼,似怜悯,似同情,她又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着——
何必?
安乐耸耸肩道:“我也不需要什么信念,我只是期盼着安度一世,逍遥半生。”
言罢,安乐起身,嘴角挂着浅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你。”
舞姬不言,安乐转身推门离开,舞姬淡淡的望着他的背影,却叹息着——照着他的个性,想要逍遥安度,怕是件难事。
安乐踏出客栈,见还未到晌午,便裹了裹外衣,哼着小曲逛起来。
走到半路,安乐瞅见摊边的一根簪子,缀着白珠,绕着一朵白色的牡丹。
安乐走过去,蹲下捡起那根簪子。
摊贩道:“公子好眼光,这根簪子做工十分精致……”
安乐倒也没听那摊贩讲了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朵白色牡丹很好看罢了。
摊贩见安乐不理他,识趣道:“公子是要买吗?送谁家的姑娘?这根簪子不贵。”
安乐挑眉道:“多少?”
“三十文。”
安乐想了想,丢下了铜板,将簪子收进了袖中。
摊贩数了数,对安乐笑道:“公子是要送人的吗?”
安乐笑道:“是。”
摊贩又道:“相比是个貌美的姑娘吧。”
安乐轻笑起来,“是啊,美得倾城,却心冷如冰。”
……
安乐依旧是在县令大人快要用午膳的时候回来的。
县令大人问道:“算好了回来的?”
安乐面不改色道:“毕竟吃饭是人生大事。”
县令大人:“……”
当安乐乐滋滋的拿起筷子,盯着桌上的红烧肉时,县令大人又道:“既然吃饭是人生大事,那么娶亲呢?”
安乐撇撇嘴,依旧盯着肉道:“那是小事。”
“哦?”县令大人挑眉。
“不吃饭会死,不娶亲却不会,大人说呢?”
县令大人默然。
用完午膳,县令大人回到书房。
黑衣男子已经站在书房里等了会儿了。
县令大人坐下,黑衣男子倒了杯茶递过去。
县令大人接过却不喝,捧在手中捂手。
“他今天又去看舞姬了?”
黑衣男子回答道:“是。”
“说了什么?”
黑衣男子道:“他说定安县的冬天冷的刺骨,想去买手炉。”
“还有呢?”
“他说舞姬不画妆,穿戴白色好看。”
“恩。”
黑衣男子想了想,道:“他说。他快要没有闲钱去买酒了。”
县令大人嗤笑道:“那样最好,省得他每日都往外跑,去买酒,弄得我的府上一股酒气。”
黑衣男子耸耸肩接道:“属下却觉得他买的酒挺香。”
县令大人冷眼相望,“他就去找舞姬闲聊了这些?那为何到了正午才回来?”
“不,他们还聊起了琴君,之后他又去逛了一圈,在摊上买了根簪子。”
县令大人饶有兴趣的挑眉,“琴君?簪子?”
县令大人轻笑道:“琴君待在宫里也快五年了吧,怎么会聊起他?”
“属下不知。”
“也罢,说说他买的那根簪子。”
黑衣男子有些为难,“只是跟普通的簪子罢了。上边有朵白色的牡丹。”
县令大人哼了一声,“牡丹?看来是送给那位舞姬的。”
黑衣男子道:“舞姬当初在画舫时每日都有千万的无价饰品送入怀中,一根朴素的簪子怎会入她的眼?”
县令大人放下那盏已凉了的茶,“谁知道呢。”
……
是夜。
县令大人披着华贵的白色貂裘走到院中。
安乐正蹲在院中的树上喝酒,看见县令大人差点没从树上摔下来。
“大人?”
县令大人抬眸看着满脸惊讶的安乐,“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大晚上不睡觉蹲在树上干什么?”
安乐不语。
县令大人很快蹙眉,他嗅到了淡淡的酒气。
安乐飞快的跳下来。
“大人才是,大晚上的不睡觉来院中赏月?”
县令大人面色不佳,“酒的滋味不错吧?”
安乐一噎。
县令大人也不打算多追问,“进屋吧,冬风吹着不刺骨么?”
言罢,未等安乐,径自走进那间如杂屋般的屋中。
县令大人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清冷十分,一张破旧的床,一个缺了一角的桌子,一个摆满了杂屋的柜子,上边满满的都是灰尘,旁边靠着一把大刀。
“……”
县令大人记得那把刀是安乐去别人那里抢来的,黑衣男子还想问安乐能否送他。
“……”
安乐后脚提着酒进屋。
“大人?”
县令大人转身,嫌弃的看着脚下的灰,“你都不会打扫一下么?”
安乐把酒藏在身后,“下次就打扫。”
县令大人眼尖的瞅见了安乐身后的酒葫芦。
“哦,下次是什么时候?等你酒醒了以后?”
安乐撇开目光,“酒是为了暖身。”
县令大人冷哼一声,将怀中的东西“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径自走了。
安乐看着县令大人擦肩走出屋子,往自己的寝屋走了。
再看桌上的东西,一只手炉。
安乐一愣,随后笑弯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日更
第34章 溪云初起,山雨欲来(上)
天还未亮,安乐却醒了,盯着房梁无法入寐。
他动了动胳膊,感到有些乏力,胳膊抬到额角,只觉一阵滚烫。
“……”
安乐叹了口气把胳膊塞回了被褥里。
他原先因为自己的风寒很快便好,便没多在意,没想到却拖出了病。
再想想以前风寒也从未令他多在意,睡个觉喝口水两三天便好的事。
“难道我天生和这个县令大人犯冲?”
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想了想,安乐还是掀开被褥坐起身来了。
县令大人昨夜送的手炉还摆在桌上,而安乐却也没多大意思去用它。
事实上,在安乐眼里,一只手炉还不如县令大人身上那件一直披着的白色貂裘来得实在。
“不过那要花多少银子?”安乐摸了摸下巴,很快把这个可笑的念头抛开,裹紧了外衣推门而出。
定安县是一天冷过一天,似乎像是要下雪了,连下了几场冬雨已经让天气完全冷下来了,怕是还没过完年,定安县就会被雪覆盖了吧。
安乐打着颤,他哆哆嗦嗦的只想去泡一盏茶来暖身,昨日他已经把酒全喝光了,而现在怕是酒铺还没开吧。
安乐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厨房,捡了几根比较干燥的柴开始烧水。
而安乐便坐在火旁边,吸着鼻涕烤手。
冬日天亮得晚,安乐蹲在地上觉得那霹雳啪来的火星有些扎眼。
水开了。
安乐端着茶盏倒了半杯才恍然发现,茶叶全是被县令大人收起来的,厨房连茶叶的渣渣都不会有。
“……”
也罢,开水就开水吧……
安乐捧在手里捂了会儿,又抿了一口,差点没烫出个泡来。
“……”
这叫什么?
就好像一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狗,看着爪下的肉却是腐烂的,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安乐砸吧砸吧了几下,只好先捧在手里等它凉了些再喝。
他吸了吸鼻子,猛然抬头。
安乐静下心听了会儿,忙不迭的转身将火熄灭。
厨房的木门吱呀呀的开了。
“谁?”
安乐不敢出声。
清冷的声音带着轻蔑,“安乐,你以为你瞒得过本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