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起开!”
那只鸟又拍了几下翅膀,没飞起来,倒是抖了安乐一脸的鸟毛。
安乐:“……”
安乐毫不客气的拎起那只鸟,往窗户边一丢。
鸟拍拍翅膀绕了几圈,最终识相的飞远了。
安乐摸了把脸,抖掉了一手的鸟毛。
默默地关好窗户,并发誓不论听见什么声音也不开窗开门的安乐终于躺在床上,一边嫌弃被子太薄,天气太凉,一边跌进了梦乡。
事实证明,天气的确凉了,县令大人声旁的小厮给的被子也的确太薄了。
安乐一个喷嚏……醒了。
安乐朦朦胧胧的眨眨眼,转头看看窗户,还是黑压压一片,天还没亮。
他默默地把头拧回来,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他的余光瞄见了一个黑影。
“……”
提问:安乐最怕什么?
回答:他最怕没酒没钱和鬼。
“……”
黑影一动不动的杵在安乐床边,因为黑影面对着窗户,微弱的月光透过来,照的黑影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鬼啊!!!”
安乐吓得不轻,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抡起枕头就往黑影身上拍过去!
那枕头也在意料之中的被黑影轻易接住。
“坐下,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这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大人?”
“嗯。”
安乐神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大人才是大晚上的跑到别人的房间里装鬼……”
县令大人放下枕头,冷冰冰道:“本官忽然想到件事。”
安乐一屁股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无奈道:“大人什么事情一定要大晚上的说,明天说不行吗?非要来吓我。”
县令大人冷哼一声:“只不过你胆小罢了。”
安乐揉揉眼睛道:“大人有事情就说吧,我还想睡觉啊。”
县令大人却沉默了。
“大人?”
“你有没有听见鸟鸣声?”
“……大人真是好耳力,我这里离大人的房间十万八千里远,大人怎么听见鸟声就知道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县令大人轻蔑道:“你以为我是你?”
“……”
“我可不记得我的府上有鸟。”
安乐叹了口气,“是有只鸟,大概是迷路了,扑到我窗上了,还弄得一地的毛。”
县令大人低头,好不容易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的羽毛,他一脸嫌弃道:“给本官打扫干净!”
安乐一愣,“现在?”
“现在。”
“……”
县令大人不由分说的转身就走了。
还不替他关上门。
“……”
看着那扇大大敞开的门,安乐呆呆的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
感谢昨晚县令大人闲来无趣的半夜到他房间里装鬼,还让他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打扫,安乐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用早膳了。
“大人。”
“嗯?”
“以后请不要半夜来找我了。”
县令大人抿了口茶,“因情况而定。”
“……”
安乐默默地往自己嘴里塞馒头。
“可记得昨晚本官提过的鸟鸣?”
安乐眨眨眼,“记得。”
“有何感想?”
安乐莫名其妙道:“觉得大人的府上还真是安静。”
县令大人也莫名其妙了,“此话怎讲?”
“大晚上的,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得见鸟鸣声,难道还不算安静?”
县令大人略沉吟道:“听得见细小的鸟鸣声说明是四周太安静了。那你这只鸟准备什么时候也叫几声?”
安乐握着馒头的手一顿,他似乎抓住县令大人话中的某些东西了。
“大人的意思是指?”
“你说四鬼不一定就是天下第一,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在本官面前展示一下你比得过四鬼的某些才能?”
安乐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他一直弯起的嘴角被抿成了一条线。
“大人这么做的用意是?”
“本官说过了。”
“大人想借着我代替四鬼之一,来找到刀鬼?”
“不错。”
安乐第一次大胆的在县令大人讽刺道:“大人真是想多了。”
县令大人倒也不气,淡然道:“那你给本官想一个不想多的办法来。”
安乐抬了抬下巴,眯着眼睛道:“四鬼除了刀鬼本人和棋鬼外,不是还有两鬼吗?”
这回轮到县令大人嗤笑了,“你知道那两个家伙躲在哪里?诡异的医鬼的行迹遍布江湖,罢官的诗鬼不知在何处隐居,如何找?”
安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大人,如果我说诗鬼也在江南,大人会信吗?”
县令大人挑挑眉。
安乐撇撇嘴道:“大人不是想让我这只鸟鸣几声吗?那就鸣呗,要知道鸟可是会相呼相应的动物。”
第19章 江郎之才,为谁而尽(上)
七年前,京城有位状元名声大噪,他的字画甚至被当今圣上称赞过,白衣羽扇,儒面玉冠,正是为翩翩佳公子。
之后,江南也传出了一位字画一绝的才人,似与那名状元作对,他一袭灰衣,披头散发,远远看上去像是个疯子。
然后状元做了官,一路平步青云的当上了丞相。才子虽然被邀请当了个官,不小,却没满一年便罢官隐居。
如果真的要形容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才子——
“怪人啊怪人……”
安乐笑眯眯道。
县令大人默然。
安乐叹息道:“诗鬼算是四鬼中行为最古怪的一位了,从拒考到罢官再到隐居,他可是最胆大的,然而他也是最有才华的,字画的确是一绝,大约我再没见过比他更有意境的画,更有风骨的字了。真是太可惜,可惜……”
县令大人不置可否的挑挑眉,“你似乎很喜欢他?”
安乐眨眨眼,嘴角一勾,“大人说笑了,我只是喜爱他的字画罢了,四鬼中,我还是比较欣赏刀鬼。”
“哦?”
安乐正色道:“这不是自卖自夸。”
“嗯?”
安乐:“……”
“继续。”
安乐撇撇嘴道:“说完了,没继续了。”
县令大人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道:“你为何知道他在江南?”
安乐盯着县令大人看了会儿,才慢慢道:“大人果然什么都好奇。大人难道没有想过吗?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知道太多反而没好处。”
县令大人象征性的颔首,心不在焉道:“嗯,在理。”
“……”
“继续。”
“继续什么?”
“你因何得知他在江南。”
安乐叹了口气,慢吞吞的从袖子中掏了掏,挖出一张已经被揉的破破烂烂的纸,他努力抚平它,而皱痕依旧明显。安乐皱了皱眉,把它丢到桌上。
县令大人嫌恶的瞟了一眼,“什么东西?”
“信。”
“做什么?”
“大人不是想知道诗鬼在江南的原因吗?大人就不妨看看这封家书。”
县令大人盯着那份看起来还沾上过油渍的纸看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两根手指夹着那封家书放到自己面前。
因为安乐向来不会仔仔细细的保存任何东西,所以这封家书不仅破旧,沾着油渍,还被水淋湿过,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
县令大人勉强看完了。
“有何用意?不过是十分普通的家书。”
安乐的眼睛对上了县令大人那双黑的深邃的眼眸。
略沉吟,“大人没有任何感想?”
县令大人挑挑眉。
安乐盯着县令大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这字迹大人可识得?”
县令大人蹙眉,又扫了那封家书一眼,“字迹是不错——你的意思是,这便是诗鬼写下的?”
安乐眯起了眼睛,有些天真,有些狡黠。
“大人,你可曾听闻过关于诗鬼隐居的传闻?好比说他居住于江南,好比说他流连于山林,再好比说他以代人写信为生?”
“不过传闻,为何要信?”
安乐摩挲着自己面前的杯沿,“大人,草民说的话有些也是可以听听的。”
“哦?现在终于想起要自称草民了?”
安乐一愣,摸了摸鼻子。
“大人,先不说这个,大人总归听说过‘无风不起浪’吧?”
县令大人示意他说下去。
安乐道:“空穴来风的道理,大人也懂吧?传闻可能是谣言,也可能是真的。”
“那本官便要问问,这你如何得知的?”
“多去酒馆,多逛茶肆,多凑热闹!”
“你可真是清闲得很。”
“大人谬赞,草民可比不过大人呢!”
“……”
县令大人默默的呷了一口茶,他已经很习惯安乐随时随地的反唇相讥了。
安乐笑得更欢了,“大人真的不问关于诗鬼的事情了么?”
县令大人冷笑一声,“问了你也未必会实话实说。”
安乐歪了歪脑袋,“大人可真是了解草民。不过这次我准备说实话了,信是那个酒馆老板娘的,莫约是她儿子托诗鬼写的,而当今天下没几个人真正见过诗鬼的字画,大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光靠这封家书便能查到诗鬼隐居之地?”
安乐眨眨眼,“大人不是不信我这只鸟的鸣声可以呼朋引伴吗?那就让草民来辩解一下呗!”
县令大人显然没多大兴趣,“嗯,去鸣吧”
“……”
是夜。
安乐心满意足的在县令大人眼皮子底下偷了两大块红烧肉,正信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先前那只毛泽光亮的鸟又扑着翅翼飞过来,在空中划过,最终停在安乐门前的桃花树上。
临近深秋,枯槁的枝干上那只鸟显得异常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