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情发觉她有些奇怪,问,“秋大夫又在想些什么?”
秋续离摆了摆手,道,“只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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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妹若非是瞧见什么无法接受的东西,便是被人下了毒。”
梦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道,“小生愚昧,且不知世上还有毒让人食不下咽,便从未往深处想。”
秋小风蹲在墙角,看着那老大爷眼泪婆娑地讲着宗主与小姐的二三事,百无聊赖,只是看他讲的十分兴起,也就时不时的搭上一两句话。
“后来呢?又怎样?”
“小姐愈发消瘦了下去,我这个做管家的看着也心疼,宗主那时候也尚且年幼,不懂世事险恶,人心难测,便被当初那些叛乱的人给骗了去。其实老爷是爱着夫人的,夫人走后,老爷害怕他们遭遇不测,便让我去当个管家,照顾夫人少爷和小姐。后来老爷逝世,夫人为了保护小姐和少爷也走了,我便想尽办法护两人周全。谁知——”
梦衷阴测测地咧嘴一笑,手用力屈着,道,“管家也死了,便再也没有人为我兄妹殚精竭虑的着想了。”
“他死了?”
“是啊。”梦衷轻轻摸着死去的女子的手,温柔款款地道,“管家死后,舍妹也不久病逝,不,不是病逝的!是有人害她!是、是我害了她……”
他语气中明明意思相悖,十分矛盾,看来他忆起此事也是神色恍惚,时而激动时而沉默,断断续续。
秋小风看那老大爷语气愈发激动,不由得有些担心他衰老的小心脏,于是便出言劝慰,“别难过,你们家小姐在天之灵,不会罔顾宗主性命,定然会佑鬼宗风调雨顺……”秋小风打了个哈欠,随便敷衍。
“后来管家爷爷死了,兄长同我都伤心不已。于是我的病症更加严重,愈发消瘦下去,奄奄一息,后来便被鬼宗叛乱的人抓去,关起来,没成想我在关押我的地方闻到了一缕桃花香气,那种恶心烦躁的心绪便消失了,他们逼兄长出面——”
梦衷说道此处冷笑了一下,身上浓烈的桃花香气愈发渗人,他理了理袖口,看着那蜀绣桃花,轻道,“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们,碎尸万段!只是后来顾及大局,没有前去,再说……”
“我心知自己身患重疾,时日无多,恐怕——”梦情眼中闪烁着冷意,依旧平平静静地道,“恐怕兄长也认为我活不了多久了,与其冒冒然以身犯险,不如静观其变,反正也不过损失我一个棋子罢了。”
“老夫为了治好小姐的毛病,便四处寻找草药,只是流央城中虽然来往药商颇多,但要找到这草药却十分困难,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想小姐便在这时候被掳走了……老夫曾在鬼宗数十载,却仍旧不能参透其中阵法玄妙于是只得潜入其中,伺机救出小姐。”
“听起来,你好像是知道那草药是什么?”秋小风问。
“老夫的确知道。当年夫人同老爷闹脾气,也用过此药,这毒易解,只需要找到鬼宗最中间那颗桃花树,摘下花瓣放在鼻尖嗅一嗅便可,那桃花树是夫人精心培育,此法只有夫人和老爷知道,后来夫人又告诉了老夫。只是进入鬼宗何其艰难,又哪里知道哪一棵树才是最中间的一棵?况且昔日鬼宗叛党掌控鬼宗,更是无法寻得。后来知晓这树枝被有心人摘下来嫁接到别处生长,江湖也有传闻此毒被解之事,便觉得兴许从流央城里找,比在鬼宗中找更容易一些。”
秋小风瞪大眼睛,惊讶道,“你在鬼宗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鬼宗的中心是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有桃树?”
说到此处,那老爷子的袖子一甩,竟然生出几分得意来,“我鬼宗阵法时时变幻,玄妙无比,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明白?能不能找到还是要看机缘巧合,有人一走进来便能看见,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遇见。其中阵法只有夫人和老爷知道,又岂是区区所能参透?”
秋小风不明白了,“那为何有人要给小姐下这种毒?”
“老夫曾经想过,定然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不仅可以找到鬼宗阵法中心那棵桃树,也可以挟持小姐,以此要挟宗主,让宗主自乱阵脚。起初这症状并不明显,不会引人注意,若是有人识得此毒,必然和鬼宗有关联,便会自乱阵脚,原形毕露。”
“后来兄长的确是来了,我心中以为这世上哥哥便是唯一对我好的,不惜以身犯险。那群叛党,妄图算计兄长,却被反将一军,兄长早就将计就计做好了安排,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亡命之徒奋起反抗,一剑向兄长刺去。我心系哥哥,想着定然不能让兄长送命,于是便挣脱桎梏,挡了这一剑。庆幸地是,这一剑没有白挨,那叛贼便被兄长一掌拍碎了心脉。”她说道此处,心中却似有狂热的崇拜和喜悦,伸手按住自己的肩膀,那个伤疤依旧还在,如同烙印进了灵魂之中。
“是我害死了她,我害死她了,哥哥对不起你……”梦衷喃喃念叨,心中悔恨万分,“是我太狠心了,心道与其让她成为别人要挟我的棋子不如,不如——杀了她。”
梦衷看着她向着自己扑过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这个局,若是她在,自己定然会败在那群叛党手里。
若是她在,他定然会被要挟,然后永世不得翻身。
若是她在,他永远也取不回鬼宗……
于是他伸出手,一掌拍过去,血染了他满手,嫣红的血,带着浓郁的桃花香气,焦灼着他的心,让他又痛又迷茫。
他还是杀了她了。
梦衷不知自己是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的,他冷静的夺回了鬼宗,重新掌握和控制了鬼宗阵法,接住着他身上的那宗主信物。只是他一直也找不到幼时母亲提起的那一树桃花,便时常摘一些普通的桃枝,插在花瓶里,看着便如同回到了幼年一般。
“等我醒来,哥哥却不记得我了,他一直以为自己那一掌下去杀死的是我,怎样说也不肯听,我有时候在想,也许哥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想要复活我,实则不过是想要我死罢了,他在心里认为我还是死了比较好,于是便真的构造了这样的假象。毕竟若是我死了,拥有鬼宗信物,能掌控鬼宗的,便只有他一个人了。”梦情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平静,道,“那样也好,只要是兄长所想,我便如他所愿,当一个鬼魂也未尝不好。”
梦衷温柔的看着病床上的尸体,柔情似水,“哥哥不是想要杀了你,都是哥哥的错,那日哥哥看见你倒在血泊里,心痛极了,哥哥不应该抛下你,放着你不管,若是能让你复生,哥哥什么都愿意做。”
秋续离听她说完,只觉得这两兄妹太过匪夷所思,便道,“那、那个床上躺着的尸体,不、不会就是当初刺了你一剑的那个叛党吧?”
“嗯。”梦情说到此处也觉得正是天意如此,嫌恶道,“那女子长得同我有几分相似,哥哥便认了她。不过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当时已经来不及了,小姐死了,死在了宗主的手下,宗主,宗主也太狠心了……他同小姐是一母同胞所生,就算事态紧急,也不能抛下小姐不管……怎能如此狠心,对小姐下杀手——若非不是我那日身在鬼宗,也绝不相信会有此番惨案,但宗主也是无奈之举,出此下策,老夫心知也不该责怪于他。”
秋小风默默又问,“老爷爷,你不是说鬼宗找树麻烦,怎会又去了鬼宗?”
“老夫别无他法,只好偷偷潜入鬼宗,也好寻找一线生机。却不知宗主从何处听来的传言,以为老夫已经死在叛党手中,还将老夫的手指送了过去。真是可笑之极。宗主太过年幼,竟然信以为真。”老大爷笑了笑,似乎还在回想少年梦衷的样子。秋小风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那老大爷的手,胆战心惊地道,“你、你的尾指为何、为何缺了一截?”
老大爷不以为意地道,“做饭宰骨头的时候,眼睛不大好使了,一不小心就弄断了。”
秋小风不怎么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默默看了老大爷的影子,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点。
“后来我同宗主说了,宗主有朝一日清醒过来,便让我在这院子里安享晚年,顺便也照看一下那些宗主的客人,比如说您,新姑爷。”老大爷慈爱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如同评定女婿一般的亲切目光。
秋小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第22章 逢生
“既然舍妹的病恭神医治不好,那小生也不能让她孤身一人上路,”梦衷虽是笑着,十分谦和有礼的模样,手上整理女子发髻的动作温柔细致,却从眼神里透出一种彻骨的冷漠来。
一个风骚的疯子。
恭正琏丝毫也不觉得他可怜,如今他们在鬼宗里不敢乱走,恐怕误入阵法之中,倒不如让梦衷自己把秋小风放出来。
已经到了傍晚,秋小风吃过饭菜,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满天的星星,月亮有些暗,不多时竟然在他眼中变成了东篱的模样,秋小风有点迷惘,应觉得东篱就好似九天之月,虽然温和似水,却总冷气森森,生人勿近一般。咳咳,虽说他俩已经很接近了,但秋小风总有一种触碰不到的违和。秋小风随手拔了一根野草,在手里不由自主的扯成了几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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