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会儿,玄冽在一处高台上坐下,回想起来时的路途上,那匹受了惊的马儿,若他那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跳到那匹马上控制住它,那么穆静尘现在定不会好好的在休息,定是受了伤。
思绪一转,玄冽又想到两人共乘一匹马时的尴尬,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身后人紧贴的温度,明明是很平凡、很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他却觉得脸红得像是要煮熟了一般。
想到这玄冽甩甩头,右手撑着脸搭在石台上,总觉得他和穆静尘之间已经变了很多,但具体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派出去探路的几名士兵骑着快马冲回来,大声喊道:“太子殿下!金族的人来了!”
玄冽猛地挑眉,嚯的站起身,沉声道:“来的正好,就让本宫亲自去会会他们!”说完,他拿起一把剑,大步朝城楼下走去。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玄冽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整个人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令金族的来者愣了一愣。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为首之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大喊道。
“要你命的杀神!”玄冽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随即策马扬起手中的剑,二话不说朝对面人冲去。
“杀呀!”一时之间,两军交战在一处,虽然玄冽是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但是在皇宫中,无论是兵书方面,还是实战方面,都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加上到这里以后,穆静尘便拉着他研究了金族的特征,极大地把握了金族作战的特性,因此对这一战更是胸有成竹!
只见玄冽骑马率先冲过了几名高大的汉子,手下的剑毫不犹豫地扬起,在几名壮汉的身上划过,虽然他们穿了防护装备,但是他刻意抬高了几分剑的高度,让薄薄的剑身从几名壮汉的喉间猛力划过,带起一片飞扬的血花。
毫无疑问,几名壮汉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接下来这个战术便不管用了,金族人是个马背上的民族,骑术高超,头脑也不愚笨,见为首一人死了,便立刻改换战术,改攻为守,稳扎稳打。
然而玄冽怎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他向身后的数百名精兵使了个眼神,所有人立刻改换阵型,朝金族人猛力进攻起来,将他们的自围圈由大化小,逐个击破。
不多时,金族人便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毫无秩序,有些士兵甚至开始争相逃窜,恨不得当即跪下来求饶。
玄冽正想要将他们全都抓起来,忽然金族人群中一人打着马直直地朝他冲过来,那脖子上佩戴着五块金玉,是金族首领!玄冽眯起眼睛,紧盯着他的动势,嘴角渐渐挑起。
来!的!正!好!
电石花火之际,一支速度极快的箭穿过重重人群,直直射在金族首领的喉间,血花四溅,金族首领死死地瞪大眼睛,从马背上滚下来。
竟是死不瞑目!
惊愕地转头看去,玄冽震惊地发现,射出这一箭的竟然是他那完全不会武的穆太傅穆静尘!惊讶多过惊喜,玄冽迅速地解决了身前几名小喽喽,让身边的士兵将他们关押起来,又派一队精兵去将对方营中被关押的百姓解救出来。
到了暂宿的民居里头,玄冽推门进去,穆静尘背对着自己站在桌椅前,手中尚拿着那把弓箭,见自己来了,他转过身来,轻声解释道:“父亲怕臣什么都不会,遭了欺负,故让臣随意地学了些箭法。”
“太傅不必对我解释。”玄冽低声回答,方才他那一箭直接果断地了结了金族首领的命,虽然靠他一己之力也能结果了他,但是如此速战速决,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殿下怪臣瞒着你吗?”穆静尘又问。
“怎么会?”玄冽不知道穆静尘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现在才得知他还有一门拿得出手的箭法,以后得找个时候多磨磨他,让他传授一下。
说着说着两人皆是沉默不语,索性转身各做各的事去了。
翌日清晨,朝廷大部队押送的粮食平安抵达木和县,玄冽和穆静尘起了个大早,在住处门口设了个分发的摊位,又让士兵们挨家挨户通知下去,请百姓过来领米。
此消息一出,很快便造成了全城的轰动,所有百姓都争相过来领米,但是谁也不闹不抢,乖乖地排队等待,不到一个上午,粮食便发放完毕。
“太子殿下真是个好人呐!”一些百姓口中念念有词着,喜笑颜开,拿着分到的粮食满足地回家去了。
剩余一些昨晚被救回来,受了伤的百姓,也由宫中来的御医有条不紊地治伤,次序井然,看得玄冽十分满意。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玄冽低头看去,只见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头看着他,纯真的眼中满是好奇,她的手臂上还有着大片的伤痕,但她却一点都没有喊疼,玄冽不禁在心底赞叹,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站在他身后的穆静尘走出来,低下头温柔地抚了抚那名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问道:“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闻言,委屈地摇摇头,奶声奶气地回答:“我没有家人了,啊!哥哥你真好看。”
穆静尘一愣,随即轻轻笑开,揉了揉小女孩稚嫩的鼻头道:“那你跟着哥哥好不好,哥哥给你找个家。”
“好呀。”小女孩似懂非懂地歪头,笑容如朝阳般灿烂,让穆静尘阴郁了好多天的心情如同照进了一丝阳光般,温暖起来。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玄冽的表情,由一开始的心疼,转为脸色铁青。太傅是他一个人的,不能被这小女孩夺走!
于是,待穆静尘安定好小女孩之后,回去看到的便是玄冽阴沉的脸色,他疑惑地走上前去,是谁惹了他吗?
但没多想,穆静尘转身准备去休息。
“太傅!”见他完全没有问自己为何这副脸色,玄冽深深地感到自己被忽略了,于是他立刻转过身叫住他,面色还是像方才那般难看。
“何事?”穆静尘看他沉着一张脸,但又猜不到他为何这样,只好摸摸鼻头,坐等玄冽回答。
“你……”玄冽看他还是没有开窍,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用力地咳了几声,别开眼强装镇定地问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臣帮她寻了户人家领养,怎么了?”穆静尘回答得莫名其妙。
玄冽闻言,心中的大石落下来,他还以为穆静尘要把那小女孩带回京中抚养,幸好没有,想到这他闷闷地说道:“太傅从来都没那么对我笑过。”
穆静尘被他一说恍然大悟过来,敢情这孩子是在闹别扭啊,只不过和笑不笑有何关系?紧接着又听他说——
“太傅以后只对我笑好不好?不准对着别人笑。”玄冽索性全都说了出来,扭过头不再看他,紧抿的双唇泄露了他的紧张。
“……”无语了片刻,穆静尘看着面前这个即将高过他的孩子,无奈地点头道:“好,臣答应殿下,殿下好好休息吧。”
得到他的应允,玄冽立刻咧开嘴笑起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上前一步拽住穆静尘的衣袖,道:“太傅的箭术那么好,可以指点我一二吗?”
“好啊。”穆静尘还以为是何要求,见只是这个,毫不犹豫地便应下了,取了弓箭和玄冽一起来到空旷的庭院,随手扎了个稻草人摆在不远处,拿起弓箭瞄准,射出!
一箭射中中心!
“好!”玄冽见状大力鼓掌,虽然他的箭术也深得武师真传,但是始终没能练到每一次都能命中中心的程度。
“殿下仔细看。”微微一笑,穆静尘再次摆好姿势,将射箭的要点和口诀毫无保留地全都说了出来,说完又让玄冽来试试。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发现了自己打弹弓很准后,就开始要自己练习箭术,对于他的严格要求,姿势、动作,任何地方都不可以出错,否则就被打手心。
那时候穆静尘还未完全懂事,被打得疼了也不敢哭,只是默默地将眼泪吞回去,晚上数着手上的伤痕,才哭得稀里哗啦。
他并不知道,等他睡着后,他的父亲穆杨总会带着药箱过来,动作轻柔地帮他手心里的伤痕上药,有一次他半途醒了,这才得知,父亲一直都在默默地帮他包扎伤口。
从那以后,他更不松懈,认真练习,终于将箭术练成了一门拿手的功夫,父亲对他说:“孩子,虽然你不能习武,但是这门箭术就是你保护自己的利器,以后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穆静尘用力点头,正是因为父亲的严苛,才有了今日的他,虽然不会武,却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也能在重要时候射出那一箭,保护玄冽的性命!
两人便在这夜色中,你一箭我一箭,射光了箭筒中所有的箭矢,直到夜深人静,他们才各自回去休息。
躺在床上,玄冽想着白日里穆静尘对着小女孩的那抹温柔的笑容,虽然有了他的保证但心里想到时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感觉好不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