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顺便告诉你们一声,姬远出海遇难了,现在生死未卜。”
他蓦地扔出一个炸弹,将两人轰了个措手不及。
六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果然,安烜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就是,“放心,他没那么容易死。”
小五本在担心这两人回去后得知姬远下落不明会担心,完全没料到安烜会多嘴地直接说了。
祁小内心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捂着胸口复杂地望向安烜。
逗完无趣的徒弟,安烜挑起嘴角笑了笑,指山下,“那怎么回事儿?”
祁小把他们的所作所为一说。
“哦,那还不赖啊。”他笑嘻嘻地看着六子。练了五六年,六子在六人中武功还是最差劲的,加上这笨重的身躯,难为他没死在那激流里。
徒弟们不知道无良的黑心师父心中所想,一个个依旧面色如常。
相对无言片刻,祁小想起刚才自己还没问完呢,可是安烜在这儿他莫名有些尴尬,便悄悄往六子那儿挪了挪,小声问:“既然姬远一开始想给他们留条生路,为什么我们要把它堵了。”
“因为……”六子正要解释,安烜出言打断,“说大声点,我也听听。”
他快发育完全的喉结动了动,冲在尊师重教的面子上,给安烜重新讲了一遍。
“群匪岭刚被打散那会儿,我趁乱到了胡泽来门下,撺掇他们来了梅溪,这都是姬远一开始安排好的。”他说,“后来稳定下来不久,姬远写了一封信,就是让胡泽来挖密道的。”
“梅溪是天埑,易守难攻,相对于群匪岭是个很好的地方。但若是遭遇与那时相同的情况……”他抿嘴,“拖不了太长的时间线,迟早也会弹尽粮绝,落得和当初一样的下场。”
“所以姬远就让他们挖地道,危机时刻弃山逃跑。”安烜觉得姬远真是操心过头了。一边算计把他们逼到这儿,一边还想着怎么帮他们保命逃生,他上辈子是做奶娘的吧?
六子点点头,姬远的信上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最后提了句——能帮则帮。
“我向胡泽来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他并不同意,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自尊,哪里愿意为了苟且偷安钻狗洞。最后歆合还是用寨中成千上万人的刑名把他劝服了,不过他做的很低调,明面上几乎看不出来。”
江湖人的面子。这不用说祁小也明白。其实骨气自尊算什么,他们当初饿得打滚的时候,连野狗刨来的骨头都抢。人的一切意气,不过是未到穷途末路的冗余而已。
安烜大概将前后思路理了个顺畅,也到了最后祁小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将他们卑躬屈膝挖的活路毁于一旦?
他自觉,姬远这段时间应该没给这边传过信吧。
六子缄默,“姬远的原意是让他们遇难的时候有条活路可走,现在是他们要生事端,我们又何必心慈手软。”
这不是你不仁我不义的纠结题,六子面色阴沉,“俞方志狼心狗肺又野心勃勃,一直撺掇胡泽来造反起义,还……”说到这儿,他咬牙切齿了一下,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还什么?”安烜装作不会看脸色,问。
祁小没有六子那么强烈的情绪抵触,只是口气颇为无奈,“他告诉了胡泽来姬远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皇位上坐着的人多么龌蹉又名不正言不顺。江湖人热爱伸张正义,但是鲜少管朝堂的事。俞方志看他犹豫不决,就将这些事传播到了寨中。这几年不好混,很多初入江湖的年轻人入了匪窝,听多他的话一个个意气激昂,时常成帮结派地要求胡泽来就地扯旗。”
安烜“啧啧”两声,毫不留情地给出结论,“志向挺大,就是鼠目寸光。”
六子冷笑一声,肥嘟嘟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他志向远大,不过就值得一堆没见过世面的臭耗子唏嘘。”
安烜:“……”他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自地而出的大喷泉在时间摩挲下渐渐回忆起它母流的温婉,慢慢一点点降回水平线下。
一波平息后,胡泽来紧急召人不知说了什么,反正没多久,山间便恢复如常。
入暮,正襟危坐的六子推了把下巴快戳到胸口的祁小,祁小惊醒,四观无人后才定定地瞧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六子给他比比手势,意思——走。
不明就里的祁小转转眼珠,不太明白。然后他在一边的树杈上见了闭着眼睛的安烜。
祁小:“……”这怎么回事儿?
六子又做了一边走的手势,他轻脚站起来,谨小慎微地将衣服取回来穿上。就那么片刻的功夫,鼻子里似乎吸进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没忍住就要打喷嚏……
“啊……呜……嗯……”
六子无语地看着他捏着鼻子半仰天把气憋回去,轻轻一拍他肩膀转身走。祁小吸吸鼻子跟上,心里骂——娘的!
他们绕过峡谷正面,从侧面直接借树荫的掩映下山,速度也是雷厉风行。
一直委委屈屈跟在六子身后充当跟屁虫的祁小倏地一滞,伸手将六子往回一带,躲在一颗树后半侧身背对他们正要过去的方向。
一心想事的六子心中一凛,迅速反应过来,便听到两人信步走近。
来人声音一出,两人便一惊。
“唉……多谢马叔解围,是我大意了。”
六子攥紧拳头,祁小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么大两座山,还真是冤家路窄。
被俞方志称“马叔”的人是个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下巴上留着半长不短的一撮胡须,看着赫赫然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由于和俞方志混在一块儿,两人将其默认为衣冠禽兽。
马叔全名叫马须坡,算寨中较有资历的长老,也是胡泽来比较信任的人之一。
六子当初和他打过交道,为人和善,但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揣摩不出丝毫端倪,原来与俞方志是一丘之貉!
马须坡和善的说:“年轻人意气风发,一时鲁莽在所难免,下次谨慎些,考虑周全便是。”
俞方志仿佛亲儿子似的喋喋说“是”。
“嗯,”马须坡不冷不淡应了声,偏头道:“你之前让注意的人出了点事。”
他顿了顿脚步,马须坡若无其事地说:“那位,我个粗犷的草莽看不出有多大本事,朝中倒是挺多人忌惮的。所以他一出海,就出了‘意外’。”
六子的耳朵都快冒出尖儿了,安烜没说姬远具体出了什么事,只是凌厉地扔了句“没那么容易死”。他听的时候觉得有道理,但这时候再听一遍,心就开始慌了。
海上……海上出的事有多大的生还可能性?
祁小瞧着他绷不紧的大脸,示意冷静。
俞方志沉默半晌,问:“死了吗?”
祁小无奈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六子,轻轻拍拍他。
六个人里他最不冒尖,武功不如吃狠用劲儿的小五,决断比不上余人舒的果敢凌厉,心思更无法和六子的七窍玲珑相提并论,志向当然更高攀不上他的大哥二哥。
高不成低不就……唯有一点点刻薄冷漠,只在无数鸡零狗碎的小偷小摸中练得愈发炉火纯青。
马须坡老成持重地说:“天也,命也。这种时候自然是看他的造化了。”
俞方志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回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夫人的预产期是这两天吧?”
“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虽然入了夜,树林子也密,但安全起见,两人还是没有跟上去。
六子思考了下他们口中的夫人,应该是歆合无异。算起他离开那个时间到如今,是该临产了,俞方志那个王八蛋想从中做什么手脚?
祁小咳嗽了一声,见着六子一心一意沉迷自我,抬头望了望十五圆如玉盘的大月亮。他刚眨两下眼睛,没来得及低头思个故乡,几篇云彩就飘过来私心地将它们的玉镜遮了个影影绰绰。
月黑风高,适合干大事。他冷不丁心想。
果然,下一刻六子就说:“我们潜进去看看情况。”
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的胡仟派,当时的掌门以一套极其蛮横的拳法立下威名,加上行侠仗义的美德,曾排入江湖宗师榜前十。
十年前,胡仟派势微,继任的掌门人携武从商,将胡仟派更名为胡仟庄,做起镖局生意。
八年前,一场失败的商姻断了胡仟庄的生路。少庄主失踪,老庄主打理上下心力憔悴重病不起。少了主心骨和前景的胡仟庄树倒猢狲散,一夜间断旗落匾,成了酒楼传唱的唏嘘笑话。
四年前,自诩正派的匪首胡泽来被朝廷大军碾压,逃亡梅溪,成立了现如今的胡仟寨。
宗师到匪徒,以及无数看似遥不可及的东西,都在时间的沉淀下,被人顺其自然地认为成了理所当然。
熟知寨中暗哨的六子飞快越过重重屏障,很快便到达了最内层。
胡泽来大概没有作为一个土匪头子的自觉,除了占山为王这点外,几乎和普通的江湖门派毫无差别,寨中事物和手下都管理分配得井井有条,俨然一个和谐大家。
六子张望,见屋内的两个人影,轻声道:“歆合六甲之后胡泽来给她单独安排了小屋养胎,寨子里女人很少,应该是歆离在照顾她。”
说着,他翻身进了小院。
谁知刚落地重心还没稳,祁小突然一把捞过他滚进了一边的草丛角落里。
六子没来的问“干嘛”,屋里突然传出女人的娇喘,然后另一人大叫:“姐!姐!快来人啊!我姐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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