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见他动作停滞也转头,看到后松了口气,道:“好了,暂时没事了。”
起火的是两艘船。
诸葛韷不知道他们又玩的什么把戏,只以旁观者的身份保持缄默。
“别担心,崐哥水性好着呢,一会儿就上来了。”沈丘安慰他说。
“可是掌舵的人……”船一直往逆风的方向开着着火的,现在还在有条不紊往那个方向前进,姬远拧着眉头,有些不明白。
沈丘哈哈大笑,“没有掌舵人,那是事先系在舵盘上的一个机关,自动转向,用不着人。”
正说着,巨大的阴影突然笼罩在他们头顶。
四人不约而同仰头,漆黑乌亮的船身,甲板高度足足比方才的货船大了两倍。
三儿张大嘴,就见上面放下了两卷麻绳,一个人探头瞧了眼,旁边几人大吼,让他们上去。
——顾闻游。
四人爬上大船,气喘吁吁拍衣服。
此时的顾闻游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尚彧人的模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简洁衣裤,锃亮的头发上似乎抹了什么,身后两个同样非尚彧打扮的人,一个拿着狮头拐杖,一个托着顶帽子。
他上前拍拍姬远的肩膀,问:“没事吧?”
姬远瞥着四方哑然摇头。
顾闻游看了旁边一眼,立刻有人上来带诸葛韷个三儿去换衣服休息。姬远漠视周围一切训练有素的人,跟着他进了船舱。
姬远眼观四周,不动声色地坐下。回神时,发现顾闻游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气氛隐约有些尴尬。
他摆摆手,下人都退出去,顺便带上门。
顾闻游给他沏茶,一边道:“压压惊吧,虽然我知道你上船后更吃惊。”
姬远盯着茶杯里孤零零一根漂浮的茶叶梗,问出心中所惑,“那艘船上的货都是空的?”
顾闻游摇头失笑,姬远的关注重点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莫名其妙被嘲笑的姬远皱眉,心说有什么好笑的。
“我以为你多少能猜到点,还是不信我?问都不肯问?”
本来真没想到什么的姬远顺着他的思路一思考,脑袋里蓦地蹦出一句,“计划好的?”
嘴比脑子快是件挺让人无奈的事,姬远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而看到顾闻游含笑的表情时他肯定了这句话。
“是……朝中的人?”他冷静下来。
“对,”顾闻游坦言,“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不过看这的情况,虞毕出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姬远皱眉,他依旧不是很明白。
“就这么说吧,有人让我配合取你性命,我将计就计演了这一出。不过……”他偏偏头,“船确实是都烧毁了。你说得对,那船上的不是货物,是火石和酒水,就是用来同归于尽的。”
同归于尽……
顾闻游的意思其实再明白不过,这条将计就计他大可以不答应,但答应又偷梁换柱同归于尽……是想让那边知道他已经死了,或者至少生死不明。之后虞毕出定会彻查此事,但是怎么找幕后主使人?
他想了好一会儿,问一脸耐心喝茶的顾闻游,“官匪勾结?”
“聪明!”顾老板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心说他总算想通了。
“这片海域的海贼猖獗好一段时间了,货船渔船都劫。虞都周边的地方官也不是吃白饭的,想也知道背后有人撑腰。”
顺着地方官这条线索摸到虞都,其实还是不难的。但只是揪一个人出来就没意思了,顾闻游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这个。
他心里揣着心思,再看一本正经的姬远。
“放心,皇上那边我找人支会了,你就等着下次回来看个全新的尚彧吧。”
姬远眼神复杂,沉默不语。
……
虞毕出是第三日才得到的消息。
被烧毁的船理岸太远,一般渔民不会冒险跑这么远。只是这两日东南风大,海流位置又是倒回旋形,正好有一波将部分毁损的船体卷了回来。
……不过离了姬远他们离开的码头好几百里。
“顾家的人呢?都确认了吗?”虞毕出极力按捺自己的情绪,尽管看起来还是非常暴躁。
“是……顾家的总管说,年初很多生意还没做起来,近半个月派出去的货船只有往咸杞的那一艘。”
“有顾闻游的消息吗?”虞毕出一个大喘气,吓得底下人以为自己项上人头不保,吓得声音都颤了。
“顾、顾、顾闻游错开时间坐了另一艘商船,听伙计说是这段时间有人跟踪他,怕给‘货’惹麻烦,就在外面绕了圈,打算中途再去会和……”
“我问的是有没有消息!”
“没、没有。”
虞毕出抿嘴将头瞥向一边,紧握的拳头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时,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小跑进来,在余茭耳边说了几句话。
余茭往堂上看了看,轻声道:“皇上,蒋大人来了。”
虞毕出怔神,挥手让说话的人下去,传蒋绛进来。
蒋绛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差了些,蜡黄中藏着股死气,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虞毕出现在也顾不上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如何,直接问线索。
“咳咳、”他说话前习惯性咳嗽两声,嘶哑的声线就像某种暗处的动物,有些不怀好意。
“货船的残骸全部打捞上来,顾家人辨识完毕后发现了一些另外的东西。”他垂着眉眼说完一句话,又咳嗽了好几声,虞毕出有些心急又不好催促,只能耐心等。
“臣让人和码头附近的渔民打听了一下,应该是顾家的货船碰上了海贼,冲突过程中发生意外,导致两艘船全部毁坏。”
听完他的叙述,虞毕出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该问什么。海上的意外,茫茫大海,一点边际都望不到的那片区域,他都无法用吉人自有天相来安慰自己。
“皇上,”蒋绛拱了拱手,“臣还查到,那批海贼与朝中有些关系……”
虞毕出缓缓睁大眼睛,又以极慢的速度皱起眉头,整颗心忽然倏地沉静下来,狠狠吐出两个磐石般重量的字:“彻查!”
“是。”蒋绛点点头,刚要作出什么表情地脸又被咳嗽扭曲成病态。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孟祁军一进府,正见孟邹行色匆匆地往里走,喝住他。
孟邹脚步一顿,动作凝滞了一下回身,垂着头不看人。
孟祁军不紧不慢走过去,含锋带芒的眼神不露端倪地上下扫视,问:“去哪儿了?”
被质问的孟邹抿嘴不答。
父子间尴尬的沉默蔓延了一段,孟祁军忽然改口,“收拾一下东西,和我去澜河。”
听觉此话的孟邹惊讶地抬起头,质朴实诚的脸上实打实写着“不愿”二字。但他从小鲜少违抗父亲的命令,这打从心底里的拒绝也难以说出口。
孟祁军没打算给他考虑的机会,说完就要走。没想到这从小中规中矩的儿子竟然挪步挡在了他面前,还颇为大胆地说:“我不去!”
他眯起眼睛,“为什么?”
“我不替虞毕出办事!”他说的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孟祁军看了他一会儿,表情有些捉摸不透,许久挑眉说了句,“你凭什么?”
很多事孟邹心存疑问很久了,想开口问也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他也没那个胆子。
憋了半天,孟邹到底什么也没能问出来。最终,他只愤愤不已地来了句,“他又凭什么?”
他凭什么?孟祁军冷笑一声,“凭他是君,你是臣。”
“他是乱臣贼子!”
“你是乱臣贼子的儿子。”
孟邹:“……”
他再次沉默许久,开口间依旧带着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倔强,问:“爹……我不明白。”
这声不明白中包含了太多东西。他不明白他爹的想法,也不明白褚峥垣他爹的做法,更不明白这个诡异不可捉摸的世道。
但是一切无从说理。
自家儿子的德行老爹最清楚。孟邹刚正,尽管没有到过刚折损的地步,还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尤其是他心底认对了的东西,谁也无法左右。
可朝中那些千回百转盘根错节的关系,哪是想说就能说清的。
他默默叹了口气,抬手推着他的肩膀往里走,一边低声说:“姬远坐的船出事了,查出来是朝中人伸的手。”
听到这儿,孟邹瞳孔猛地一缩,本能想停下步子看他爹,却被孟祁军如若无事地继续钳着往前走。
“虞毕出很生气。”他瞥了眼孟邹一脸混乱的摸样,心里叹息,也是嘲讽,姬承忠顽固了一辈子,一定做梦也想不到如今的场景。
孟祁军拍拍他的肩膀,“听爹的话,别掺和虞都的事,和我去澜河。”
孟邹愣在原地,并不是因为被他爹说服了,而是没搞明白眼前的状况。他被禁足几个月,对虞毕出和姬远的事全然不知。在他的理解上,姬远和虞毕出站统一战线,有人要害他情有可原。可他爹后面那两句话,怎么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
“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
忽然□□来的声音旌德孟邹背后一竖。他回头,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儿。再回头,他爹的表情莫名其妙有几分不自然。
“嗯,把少爷的东西也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出发。”孟祁军说起话来并无异样。
“是。”那中年男人应了一声,悄悄退下。
被擅自做主的孟邹盯着那男人的背影好一会儿,问:“那是谁?”
“……程兴,”他喉结动了动,不动声色地道:“本来是姬承忠身边的家将,姬家败落后就归到我这儿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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