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毕出见丁腾之皱起眉,忍不住开口问了,“丁太医,怎么样?”
丁太医捋着胡须慢腾腾道:“早些年臣在外游学的时候见过这种脉象……不过年代久远,恐想不起来了。”
他话语的一起一落将虞毕出的心也带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那……您也没办法吗?”他的口气有些失望,只是忍着没像对待前几个人那样发怒。
“皇上不必过于忧心,据臣看来,姬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应许是某句话刺激了他的记忆,故有这样的症状。”
虞毕出目光一闪,问,“您确定?”
“嗯……八九不离十。”还不是特别确定,丁老鼓着劲儿站起来,道:“关于早年的一些事,臣都有按日记载,回去翻翻旧籍,应该能找到。请皇上给两日时间,必能给个更准确的答复。”
“好,劳烦爱卿了。余茭,送老太医回府。”
余茭上前,小心搀着丁腾之出门。
等人走了,余人舒眼巴巴地转向大乔。太医说是某句话刺激了姬远的记忆才导致的这个情况,他记得不错的话,姬远晕之前说话的是他吧。
而虞毕出只是瞥了尴尬的大乔一眼,似乎对姬远有可能苏醒的记忆毫不感兴趣。他坐到床边,背对他们道:“你们也下去吧。”
两人相视一看,默默识趣地告退了。
离开皇宫,大乔松了口气,撇嘴问,“小三子,我没说错什么吧?”他统共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怎么就那么不偏不倚呢?
小三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很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了,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没,将军只是就事论事。”
大乔心里“啧”了一声,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小毛孩子也会糊弄他场面话了。
“我说,”他又问,口气稍微正经了些,“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事一点都不惊讶呢?”
余人舒转头看他。他不惊讶?他觉得大乔才是过分淡定的那个。
“能猜到,不奇怪。”他敛下眼皮,看起来更从容了。
“猜到?”大乔更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他的觉察力竟然不如一个小孩子?
“很久之前……最初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他说着这话,当初虞毕出来给姬远喂药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后来……姬远从虞都回来后,他看皇上的眼神就彻底不一样了。”
那段时间自己挺忙来着。大乔给自己找借口,问:“什么样的眼神。”
“开始很压抑,后来就与平常没差了。”现在想起来,大概能猜到那时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只说了姬远的,因为虞毕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知道,他不喜欢他。现在反过来,也算因果报应吧。
大乔抱胸沉思,余光扫量这个不足二十的少年,自己是踩了什么运道捡回这么个狠角色的?
“将军能否借一支人马给我?”余人舒道,“我想在全城搜查小五的下落。”
“全城?”大乔吃了一惊,“刚发生这样的事你就要全城搜索,不怕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安吗?”随后他又顿悟,正因为这样才愈发要全城搜查,还顶着一个绝佳的幌子。
“好。”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第14章 第十四章
全城搜查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可以的事情,调动城军,还搜查天子脚下,需要经过许多步审查程序,最终由皇帝批准。这样复杂的一来一去,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就在天将黎明的时候,诸葛韷的药做完了。
南街的尽头,刚转弯过骅北大街的拐角处,有个四通八达的小巷子,巷子直走右拐的第三户人家,就是诸葛韷和三儿在虞都的落脚点。如果仔细的话,还能瞧见门口左边的旮旯里放着个翻倒的正方形木牌,上面用墨色的笔写着一个“医”字。
整间屋子不大,呈“回”字形,中间是块巴掌大的天井,整整齐齐放了一些盆栽,水井边的石头上还有一双主人忘了收的鞋垫。
诸葛韷又熬了一个通宵,尽管又黑又重的眼袋充分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丝毫不减其主人的意气风发。
“喔喔喔——”邻家的土鸡报晓了,诸葛韷的杰作也完成了。赶巧不巧,元畅精神抖擞地来看他好戏了。
一旁的三儿被吵了一下,抓抓头皮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元畅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去隔壁,别吵着孩子睡觉。”
诸葛韷随她过去。
小五被喂了药,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有人靠近完全意识不省。
诸葛韷看了元畅一眼,上去把药给小五喂了,然后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她鼻子边。
小五眼睛睁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板娘……”她想坐起来,但浑身乏力,挣扎着看四周,盯着诸葛韷好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先生?”
诸葛韷眼皮子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果真又问元畅,“安烜呢?这是怎么回事?”
元畅挑起嘴角,傲慢地睨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诸葛韷一眼。她假意去扶小五,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在她后颈,再次把她打晕了。
诸葛韷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按配方来的……”
“别费这个心思了,”元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塞进小五嘴里,诸葛韷见状阻止,“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把药配出来的!”
“没时间了,”元畅冷漠地将药塞进去,“辰时之后皇城军就要开始搜查。”
“搜查她?”诸葛韷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兴师动众。
“她只是个幌子。”她一提小五的衣襟,毫不费力将她扛上肩膀。
“马车安排好了。”安烜从外面进来,看她,“要帮忙吗?”
元畅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呵……你肯叫一声‘师父’比帮什么都让我舒坦。”
安烜看她不说话。
“得了,你还是把他俩先送出去吧,一会儿到望月楼来找我。”
安烜应完,她已经没影了。
……
望月楼是从前虞歏,姬远,还有褚峥垣常来醉生梦死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依旧热闹,也冷清。
热闹的是人,冷清的是人心。
安烜没看花红柳绿的正门一眼,直接从偏巷一跃上了二楼。
“哟,这位公子好身手,是来带奴家私奔的吗?”
娇里娇气的女声,安烜眉头一皱,果然是他那个不修边幅的师父。
元畅师父换了身红艳艳的风骚美衣,脸上画着不浓不淡的精致妆容,乍一眼看过去,真与门口接客的姑娘们不相上下。
“你敢再为老不尊一点吗?”安烜眉梢一挑,在她旁边坐下。
元畅给他倒茶,“哼,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个不知人情味的臭小子,不知道姑娘面前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吗?”
安烜回以她冷笑,“你也算姑娘?”
“白眼儿狼!”她骂完,闷闷喝了口茶,对他一扬下巴,指了指隔壁。
墙上挂的画幅后面有个洞,想也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安烜望了一眼,隔壁有两个男人,一个不停喝酒不停说话,另一个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坐回座位,满脸鄙夷地看着她,“你的恶趣味?”
元畅当场就想拿茶壶撞开他脑瓜子瞧瞧,里面装的是轴轮子吗?!
“一个是褚家二公子,另一个叫容古,上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她没好气地说。
“你把那丫头扔哪儿了?”他没领会她的好意,问了关心的话题。
所谓再华丽的衣服都遮挡不住的阴沉气。元畅舍了形象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卿乐居那儿,现在人少,过不了半柱香就会醒的。”
“嗯,所以你让我上这儿干嘛来了?”安烜点头,还是不解。
此时的元畅真想以头抢地,活了多少年纪都无法诠释心中的沧桑感。这小子长这么双招风耳纯粹是出气用的吧!
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撇头吸了口气,深深觉得什么都不如一身破衣烂衫孑然一身来得痛快。
“你还是乞丐打扮比较顺眼。”安烜盯着她明晃晃的衣服,一语道破人心。
元畅:“……”草!
楼下传来成队人马走过的声音,搜查开始了。
“说起来,你是为什么会站在姬远那头的?”她托着下巴问,这小孩儿从小就随心所欲得没个人样,难以想象他会被什么拴起来。
安烜想了一下,回答:“他酒量好。”
元畅斜眄他,手指不规则地敲着桌子,示意——赶紧给老娘说实话。
“姬远是有些不招人喜欢的小聪明,”安烜轻笑一声,挑起眼角,斜斜地看着她,“我听完他布局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出现在群匪岭。作为报答……其实我也没帮他做什么事,照看几个孩子而已。”
小聪明?确实不是什么大智慧。元畅心忖,她也见过几次改朝换代了,就没见过有人挑安定盛世改换的。仔细看,也真不是什么大手笔,只是碰上了个时代交替的好日子,勉强算是误打误撞。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点小佩服,毕竟这是在天无时地无利人不和的情况下造就的,还加上她死心眼师兄的阻碍,简直能说是奇迹!
“那……隔壁要造反的两只,你管不管?”她手指头戳了戳隔壁的方向。
安烜眉头一耸,以十分慵懒的方式不遗余力地表现出自己的惊讶,随后淡定道:“别仗着自个儿厉害欺负我们这些凡人。”
“我是认真的。”元畅极力澄清,同时傲慢地哼笑一声,“要不是我,你和那对父子早上阎罗殿报道去了,敢怀疑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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