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大营中的将士们纷纷围上来,几名心腹将领更是激动万分,个个虎目含泪,江翎却只能虚弱的推开众人,问道:“有吃的吗?先给背我回来的这位兄弟。”
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周至青没有半点不自在,他沉默的看了看周围围上来的人,和递到面前的干粮烤肉,忍痛放弃了自己的储备粮。
江翎晕过去了,他原先就受了伤,一直没有好好处理,开始是失血过多,但好歹有营养补充,但之后的两天里,担心食物少了周至青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就不敢再吃东西了,再加上一路颠簸,伤口恶化,能活着回来都是奇迹。
宸王殿下注定是个奇迹,他昏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发话:“给朝廷上折,发半年的军费,继续打!”
说完看着面面相觑的将军们,他反应过来了,老爹没了,他要去当皇帝了,不用别人给他发军费,他可以自己给自己发。
江翎坐了起来,让人去取他的盔甲,这会儿士气低落,他当了皇帝,就能从上将军带兵变成御驾亲征,能调集的兵马也更多,想到这里,他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回王都了。
一个校尉小心的看着江翎的脸色,期期艾艾的说道:“王,王爷,王都那边……新君已经,继位了。”
江翎穿戴盔甲的动作凝滞住了,他转过身,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谁继位了?继的什么位?”
校尉被他骇了一跳,随即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就是昨天下午传来的消息,说新君继位,是,是您的侄儿登上了皇位,就是原先东宫的那位公子。”
太子的争议性非常大,是非功过也没有定论,一班大臣一直吵到现在都没能定下封号,江衍更是连个爵位也没得到,别人提到他,也只能用东宫的那位来称呼。
江翎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冷冷的说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本王重复一遍!”
江玄婴知道自己太过惹眼,事实上他的确没有想过太多,外面对于他的吸引力不大,等到东西都找到了,他自然可以功成身退,无论在外面留下多少身份,这些身份又有多富贵荣华,他也不会产生留恋,同样,惹了再多麻烦也一样,所有的身份都是假的,他走后,哪管洪水滔天?
不得不说宸王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跟太子很像,面对裴家他有多嚣张,面对宸王他就有多心虚,毕竟他手底下那么多兵马,想要弄垮他不是一朝一夕之计,还需要承天殿那个被他伤透了心的小皇帝的配合,实在得不偿失。
换个身份要简单得多。
江玄婴穿上了江婴的那套行头,照着镜子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江衍那句“有点丑”,他顿时脸就耷拉起来了,指腹沾了一点特制的油膏,边边角角抹了一点,把一层薄薄的好似肉皮的面具从脸上撕下,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庞来,正是江玄婴的脸,他左右照了照,觉得确实有些娘,他又撕下一层来,这次的脸白皙清俊,眉间一点朱砂痣,仙风道骨。
江玄婴犹豫了一下,再次撕掉这张脸,一连看了好几张都不满意,他都没怎么注意,脸上的面具越来越薄,最后离他自己的脸只剩下一层。
他的手忽然顿住了,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一张极为美艳的女子脸庞微微的挑了挑眉,然后红唇一勾,笑了。
江玄婴把这张美人面具小心的取下,把镜子翻倒过来,不让镜子照见他真实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计算心理阴影面积篇》
江衍:太傅你居然真打!(╯‵□′)╯︵┻━┻蒋太傅:本官刚正不阿,美人快来尊敬我崇拜我爱上我对我欲罢不能!
奸臣甲:呵呵。
奸臣乙:拖出去。
奸臣丙:砍成十八段。
奸臣丁:拿去喂狗。
许太傅【一脸慈爱】:陛下今天的功课是计算蒋太傅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26章 这般绝色
宸王安全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朝堂上,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大多是原先的宸王一党,新君继位,他们的地位变得十分微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拉去开刀祭旗,若是宸王能够得到皇位,他们也会一跃成为保皇党,平步青云,忧的是大多是太子旧部,他们本来就一直在观望,幼主不成气候,宸王虎视眈眈,怎么选择都不成。
即使是江衍自己也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处境,然而他真的找不出半点应对的法子,他甚至连哪些大臣手里有实权,哪些人能拉拢,哪些人不可以拉拢都不清楚,他甚至害怕起每天的早朝来,他觉得每一个人看他的眼光都是轻蔑而怜悯的,他穿着冕服戴着帝冠,却狼狈得像一只被人围观的走投无路的猴子。
“陛下初登帝位,再沿袭前朝年号就不妥了,臣请陛下责翰林院拟定年号,以便改元。”
江衍苍白着脸看向大殿正中跪着的中年官员,虽然新君继位改元是惯例,但是按照孝道来说,起码也该等到一年结束,离年关还有两个月,这时候提出来,并不是无意。
有了年号,他就是正式的皇帝,年号这种东西除了民间纪年方便,废帝的时候也用得着。
江衍深吸一口气:“不用了,朕的年号,朕自己定。”
这倒也合规矩,那大臣没有多说,退进队列中,他们这些老臣差不多都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他抱有很大希望,而江衍,带给他们的只有失望,事实上他们也清楚江衍这些年是被人为养废了的,但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已经造成,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性格,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当不好这个皇帝。
优柔寡断,敏感脆弱,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坐上那位置。
江衍思考了很久,他的视线掠过了大殿中文武官员,掠过了殿前龙子雕像,看到了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光亮。
最后他慢慢的说道:“就叫景初吧。”
没人提出异议,景初景初,承天景命之初,也许这是第一个景初年,也是最后一个。
下朝之后,江衍朝文华阁走去,江玄婴虽然离开,但是他做下的决定却没有人反对,他如今仍然每天去上课。
承天殿和文华阁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中间还要经过一条花园小径,江衍喜欢花园,每到这里都会下辇车走过去。
进了花园,没走几步路,一道人影落在了他的身上,江衍看去,是顾栖,他在这宫里倒是自在,手里有先帝御赐的令牌,除了后宫,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变故,他对着顾栖也自在起来,至少看着那张精明的仿佛透着亮光的眼睛不会感到不适了,他缓缓说道:“顾相。”
顾栖微微的笑了:“陛下愿意听臣说几句话吗?关于宸王。”
不提还好,一提江衍就没好气,就是因为他非要拉着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废话,让他差点拉到裤子上也就算了,还在江玄婴那个混蛋面前丢了脸,不过顾栖的下一句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关于六叔?他想说什么?江衍猛然抬起头,看着顾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陛下真的想听,不妨等明日出宫,臣在清和园恭候。”
顾栖说完,对着江衍行了一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江衍想叫住他,但是看了看后面快要跟上来的辇车仪仗,不再出声,本能告诉他,顾栖找他要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为这个小插曲,江衍听课的时候格外分神,他还在揣测顾栖的意图,不防被一戒尺打在了手背上。
细嫩的手背先是被戒尺一震,随即红成一片,戒尺印附近更是青红带紫。
罪魁祸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他木着脸,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干干的,一字一句:“认、真、听、课。”
江衍被拍得鼻子一酸,他连皇帝都要当不成了,等到他被废或者禅位,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封个小爵位,拿着俸禄混吃等死,现在学这些有什么用?他还不如好好洗干净脖子等着人来取呢!
蒋晓风看到江衍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迅速积蓄起泪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怀疑的用戒尺敲了自己一下,并没有多疼,还是他刚才力气用大了?
江衍是真的害怕了,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些,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么办,他已经做好了拱手让江山的准备,但是江山让出之后的未知才是他最恐惧的,他和六叔数年未见,幼时那点相处的情分连他自己想起来都模糊,别说其他。
越想越害怕,心就像被浸泡在雪水里,一寸一寸,冷得彻底。
“别哭了,我,不打你了。” 蒋晓风努力的说道,但是发音还是有点干涩,像两片琉璃瓦摩擦的声音,听得人难受极了。
江衍抬起头,看到蒋晓风满眼的关切,愣了一下,今天连许太傅看到他都摇头叹气,不再和他多说话,这个一直被他干晾着的蒋太傅,居然会对他关切?
他不说话了,慢慢的擦干眼泪,几天来第一次对蒋晓风弯了弯嘴角:“谢谢太傅。”
蒋晓风大大的乌瞳微不可见的缩了一下,想要隐藏什么似的背过身,发丝间却露出了两只通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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