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厅内留着的几人均要跟着桑湛走,桑湛朝吴瑜道:“你和我爹说声我同……同他下山去置办些东西,晚些回家,其他几家也替他们打声招呼,寨子里的事你多留点心,我们很快就回来。”
吴瑜是想跟着去的,但也知道寨子里没人不行,几位老资历都慢慢不管事儿了,寨子里的事现多是桑湛和他在管着,两个人都不在是不行的,就没多坚持,留了下来。
宋捕头不知参与的人有多少,既然大人许了,也就随他们去。
郑书毕主仆二人走在前边,中间串着青山寨的几个,两边各跟了个提着腰刀的军爷,宋捕头断后,待与山下候着的衙役接上头,一行人便朝城里去了。
青山寨的兄弟脸皮都厚的很,一路上被不少人指指点点,开起玩笑说自己成亲都没这么多人关注,气氛竟还算轻松。郑书毕如患耳疾,任他们耍嘴皮子也不制止,自顾自的欣赏沿路风景。
桑湛并不觉难堪,只是感觉有点对不住李善鸿,好像李公子遇上他就没出过什么好事儿,内疚地向他道歉,李善鸿并不在意,虽然说话还是不好听,到底是没怪他的意思,叫桑湛愧意又多了几重。
进了衙门,郑书毕问宋捕头:“牢房可都空着?”
宋捕头回道:“近来犯事儿的不多,空得很。”
“那就一人一间,分开关起来。”
桑湛异议,“郑大人,没必要吧?”
“本官就喜欢一个一个审怎么了?”郑书毕无赖,指着李善鸿道:“先审这个,其他的都带下去。”
“是!”宋捕头依言,挥手让手下上前押着桑湛等人往牢房走,桑湛心里焦急,边走边扭过头看李善鸿,生怕一转眼这人就受了不该受的。
青山寨几个骂骂咧咧地走着,很快没了声响,郑书毕又朝宋捕头道:“你先出去候着吧,巴童在这就行了。”
宋捕头应声退下,屋里就剩了郑书毕主仆和李善鸿三人。
李善鸿目光在主仆二人身上扫了一回,直接坐上了主位。
巴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喊:“九爷吉祥!”
郑书毕也深深鞠了一躬,恭恭敬敬,“九爷。”
李善鸿气场瞬变,身上逸出些迫人的威严,“起来吧。”
巴童爬起来,小跑两步给李善鸿沏了杯茶水后便怯懦地站到一旁,全力降低存在感。
“你坐下。”李善鸿指了指上垂首,郑书毕依言坐下,就听到李善鸿问他:“这么久没见,怎么巴童还是这幅胆小样?”
郑书毕轻笑,“还不是您吓的。”
李善鸿单手撑着头,转着茶盏不以为意,“不过带他玩了几回,哪算得上吓。”
巴童在一边听得憋屈,哪里是带他玩。当初少不更事他不过顶撞几句,九爷直接就把他拎军营里去了好吗!他一个黄口小儿哪里惊得起经历过生死的将士戏弄,今天跟着跑操,明天带着翻山,睡到一半还要被哨声惊醒,熬了半个月哭爹喊娘地求九爷让他回去,最后还是大爷出的面,九爷这才放过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怕九爷怕的不行。
李善鸿嗤笑两声,换了话题问郑书毕,“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郑书毕摊了摊手,“他们那么大一帮,我们就主仆二人,手无寸铁的,不跟着走还怎样?”
巴童张着嘴作痴呆状,主子你……
“你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李善鸿不给他面子,直接说:“老大竟然愿意放你出城。”
郑书毕沉默半晌,“总有人压得过他。”
李善鸿一下就明了,“你竟然拿老头子压他,可惜本王不在皇城,不然非得跑他府上好好笑话他几回。”
郑书毕一笑带过,问:“九爷怎么也在这青山城,还跑那山寨里去了?”
“散散心罢了,”李善鸿抿了口茶水,“一时兴起,帮个忙积点德。”
“帮忙?积德?您不是说笑吧?”郑书毕失笑,巴童连连点头附和,他认识的九爷可没这么好心,李善鸿斜睨他一眼,巴童忙低头装木头人。
“本王姑且当做住着散心不行么?”李善鸿想到一天也打不了几个照面的桑老爹,那身子骨明显一天不如一天,口气不由带上怜悯和一些隐秘的情绪,“就念在他们父子情深,帮上一把又何妨?”
第十三章
李善鸿敛去思绪,“不说这些了,近来母亲可好?”
“赵家做了些动作,都是不上台面的,陛下没多过问让殿下私下处理了,没同皇后娘娘提起;赵贵妃带十六爷上寒山陪太后去了,宫里还算平静。”
郑书毕说的简单,李善鸿不会当他只是些【小动作】,冷冷一笑,“呵,到底一家血脉,去了也好,省的惹母亲心烦。”
李善鸿的母亲正是当朝国母李姜氏,定国将军之女,与天子相携三十载,育有二子一女,端庄贤淑,蕙质兰心,理应与陛下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怎奈摊上了个“好婆婆”;赵太后自坐上后位就以扶植赵家势力为己任,一心想将侄女赵氏嫁于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但先帝执意下诏赐婚,只得退而求其次替赵氏求了侧室位,面上不显色,心里惦恨上了李姜氏,明里暗里使了不少坏。
有了太后这个三面两刀的存在,帝后二人的感情必然好不到哪里去,只能是一句相敬如宾。赵贵妃身子骨弱,我见犹怜又有太后撑腰,在陛下不惑末年更是拼死诞下老来子,自然得宠更甚。
饶是嫡长子已涉政多年,赵家仍欲扶十六爷上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陛下不闻不问,叫东宫一派心寒。
月前十六爷遇刺,陛下竟然放任赵家查到东宫头上,皇后气急攻心,与赵氏当着陛下的面对峙,声声泣血,只换得一句“朕会彻查,皇后不必多虑”。最后事情也是不了了之,连个说法也没。皇后大病一场,身体调理许久才能下床,心病自此彻底落了下来。
这也是李善鸿为何私自出走,不想再多涉及其中的缘由。
思及母亲,李善鸿目染忧思,他已离宫多日,在青山上这几日几乎避世,母亲没有他的消息,怕是要急了。
巴童一直注意着九爷的脸色,看他这般模样,机灵地跑到窗口,扯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吹响,不消片刻几个身着劲装的玄衣男子便从窗口翻了进来。
“叩见九爷,郑大人。”
“就说他怎么肯放你出来。”李善鸿看郑书毕一脸阴沉,心中快意非常。郑书毕和自家老大的孽缘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没个结果,他这个看客都要看得生厌了。只要其中一个人先做个小不就好了么,叫他上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郑书毕狠狠剐了眼巴童,怒极反笑,“好啊,我倒是给他人养了好忠仆。”
巴童知道自家主子是个纸老虎,其实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依着大爷交代的面上装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抽抽搭搭道:“巴童也没办法,大爷说不让人跟着也行,要是路上您出了点什么事儿,就要把您身边的人都换了,还要把我再丢回军营里历练去呜……”
郑书毕的气是对着那泼皮户的,对巴童也就是搭了点边,这孩子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他哪里会真的气,就随手打发他出去置办用具去了,巴童得令一溜烟跑了。
“这小子跑的倒快,”李善鸿慢慢悠悠自己磨墨写起家书来,“老大就是个跋扈流氓,你啊也别往心里去,气的都是你自己。来,有什么想骂他的,本王给你统统写进去。”
这兄弟俩都一个样,你说的越多越着他们道,郑书毕懒得搭理他,把话又绕到青山寨头上:“九爷,这青山寨众徒……?”
李善鸿吹了吹墨迹,漫不经心道:“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太守大人。”
“您就知道挪揄我,”郑书毕知道李善鸿这是要保他们了,不过他本来也不准备怎么样,想想又问:“您是准备回皇城还是和继续在青山城玩几道儿?”
李善鸿不做态,将书信折起来塞进护卫递过来的玉管中,叮嘱道:“带回去交给太子殿下,另外给他捎个口信就说本王同郑大人他乡遇故知,甚是融洽,叫他不必过多担心。”
“是。”
护卫接过玉管,心里默默吐槽:不担心就有鬼了吧……
李善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了,茶也喝过了,旧也叙过了,有事下回再说,本王要回去吃饭了。”
郑书毕略略有些惊讶,“回去?九爷您还准备待那寨子里?”
“本王岂是言而无信之人?”李善鸿挽了挽松开的袖口,“就当体验民间生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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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牢里关着的青山寨众人。
“大俊,阿湛还站着呢?”
“还傻站着呢,动也不动的。”
“阿湛,你坐着吧,你都在那望了一个多时辰了,不嫌累啊?”
“就是,李公子又不是好欺负的角色,你忘了之前他揍你那身手了?别瞎操心了。”
桑湛已经站在那望着外面一个多时辰了,扎的他对过的大俊眼睛都疼了,后面牢房里的兄弟看不到桑湛这样,只能吆喝着劝桑湛。
桑湛巴着牢门,语气沮丧极了,“是我对不住李公子,害他受这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