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鸢毫不客气,留下来吃了饭。有老人招呼他下盘棋,他也应了。
这般平静,心里却不知为何波涛汹涌,尤其在面向那片海时。
……仿若听到海的声音:回来了!
那长烟一空、万里无云的苍穹,浮光跃金极为波澜壮阔的海面,夏景鸢坐在海边,目光痴迷。
不远处有垂髫小儿踏浪嬉戏,唱着歌谣: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月满舟
龙舟飘起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童声清脆,夏景鸢驻足聆听,然后朝他们招了招手。
“大哥哥,你叫我们吗?”孩童们相互看了看,就一同跑了过来。
夏景鸢半蹲与他们平视,温声问道:
“你们唱的是什么?”
“歌儿啊!”看起来是孩子头儿的孩子得意洋洋,“爷爷教的。”
“爷爷教的!”其他小孩儿也跟着附和
夏景鸢不由伸手摸摸那孩子的头,笑道:“真好听”
夏景鸢目送孩童们吵着闹着跑远,然后看向海面,蓦地,他低低吟唱: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
月满舟,
龙舟飘起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他的声音本就清冷轻柔,低声吟唱时,竟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出海当天,海也,波澜不惊;天也,万里无云。
大规模地出海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海上的男儿最是坚韧勇敢,凤越是临海城镇,对大海极是敬畏,对海上的男儿也是极为尊崇。
大家整装待发,气势如虹。随着萧慕白的一声:
――“出海!!”
声音铿锵有力,贯穿“蛟龙”号。
“蛟龙”号缓缓驶入了大海。
夏景鸢站在船头,长发高扎起随风张扬,裹着貂裘大氅,越发有遗世孤立之感。樽和绿盈随侍左右,看向海面时,心境豁然开阔,却也愈加觉得自己大海孤舟。
这时萧慕白踱出船舱,长发竖冠,一身苏绣锦衣、腰间饰以玉环更显身姿挺拔。这身打扮,倒是贵气逼人,只是不像出海,反倒像是富家子弟与美人泛舟游湖。
“外出不同在家,当是怎么随意怎么来”,绿盈探头,拧了眉头,“萧当家这身儿,倒是拘谨了。”
萧慕白似是没有听出这话里有话,坦然道:
“家母出身于官宦世族,对我的装束打扮、言谈举止自然严苛了一些”。
绿盈想了想,认真道:“确实像个公子哥儿,不像精明市侩的生意人”。
海风有点儿凉了,夏景鸢裹紧了身上貂裘,抬头看天,道:“变天了,进去吧。”
这回绿盈的杏眼都瞪圆了,大吼:
“不是吧,主子这都知道?!”
萧慕白也挺惊讶,看那晴空万里,没有一起阴霾,疑狐:“应不至于。皇子是如何知晓?”
夏景鸢回眸一笑,自是倾城,答曰:“直觉”。
不出半个时辰,海上乌云滚滚,紫色闪电击穿厚厚的云层,几欲划开海面。夏景鸢坐在茶几旁,品茶之余,笑看窗外波涛汹涌,旁边几人就没那闲情了,白着脸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
“萧庄主没出过海?”
萧慕白苦笑,“说来惭愧,我是萧家当家,出海是无需我操心的。”
“为王者,本就应: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萧庄主无需惭愧”,夏景鸢随口道。
“那……”,萧慕白忽拉长了声调,低声询问:“九皇子可是为王之人?”
夏景鸢摇头,“自然不是”。
窗外昏暗如夜,乌云与海面连接一片,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疾风忽得刮进窗户,寒冷扑面,夏景鸢的长发凌乱扬起,唇角突然勾起睥睨天下的冷笑――这笑转瞬即逝,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他凝视着窗外,道:
“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
月亮湾
红纱帐内人影绰约,娇啼婉转似泣非泣。就见芙蓉帐内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壮硕大汉架着女子大腿冲刺。这时有人来报:
“大当家,他们出海了”
大汉――雷天霸加快冲刺,草草解决了欲望,边走出纱帐边捞起件衣服披在肌肉虬结的身上,吩咐:
“通知兄弟们,做好准备!”
没走几步,又回头道:“别忘知会那边儿一声”。
有匪岛
书生苏吟遍寻秋凤越不到,半路遇见梅疏影。梅疏影刚练完剑,神清气爽,貌似心情不错,没有发飙砍人,只是冷哼:“有种他一辈子不出现。”
“……他身上有伤”
“那是他活该!”
苏吟默默溜了,继续找人。
找了许久,苏吟颓然坐在地上,无限远目大海风起云涌,忽有雷声在头顶炸开轰鸣巨响,不由焦躁不安:
“会去那儿呢?”
这时一人长身玉立,缓步走来。一身夺目的红衣,长袖紧束,泼墨般长发也用红发带随意扎起;身侧挂有细长双刀,刀身系有红色丝绦。
苏吟见到来人,顿时松了口气,问:“你去哪了?”
那人只道:“练功”。
明亮的紫色闪电划过,骤亮,映出绝世倾城的容颜。
眼角的朱砂痣,仿若前世未滴落的泪……
☆、第六回 月亮湾之战
大雨倾泻,海面忽明忽暗,雷声不断。
“蛟龙”号
房间里,绿盈无聊地堆糕点玩儿,斜瞄着其他两人:樽闭目养神实则警惕周围不敢松懈,不能找他玩儿;主子侧卧在软榻上看书,不敢惊扰。
这样过了半日,雨停风歇,海面霍然开朗。绿盈第二个冲出去感受阳光的明媚,第一个是萧慕白,只见他凝视远方,身姿岿然不动。
“萧庄主这是看什么呢?”
萧慕白被她纯真无邪的笑容晃到,耳尖悄悄地红了。
――“前方便是月亮湾吧?”清冷的嗓音骤起
夏景鸢跟在绿盈的后面,纸扇一合,指向远方几不可见的黑点。
“是”,萧慕白点头,随即指向更远处,“那是有匪岛”。
绿盈顺着两人指的方向,别说有匪岛了,月亮湾都看不见。
“今晚就能驶进月亮湾,那是海盗‘鲨鱼’的管辖区。”
夏景鸢沉吟:“看来今晚不会顺利通过了”。
萧慕白加强戒备,增加人手盯哨,还命人不停地在船上巡视,提防有人浑水摸鱼。
众人严阵以待,眼看着离月亮湾越来越近,从只能看到模糊的黑点,到慢慢显出月亮湾的形状。无法言喻的压迫感笼罩在“蛟龙”号上、压在众人头顶,令人窒息,心生惶恐。也有经验丰富的水手神色不变,锐利的眼神警惕周围,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们海上的男儿都是勇士,贪生怕死之辈滚回船舱――!!”
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凛然士气。
“蛟龙”号驶进月亮湾
月亮湾以形得名,海岸陡峭易守难攻。崖壁悬有奇松怪柏,崖底有怪石嶙峋、草木阴郁;月夜下,有猿长啸,哀转久绝。“蛟龙”号简直草木皆兵,那奇松怪柏、怪石、草木如人影,海风飒飒则似有人低语。萧慕白被护在水手身后,也是神色凝重,不敢稍有懈怠;反观夏景鸢,纸扇轻摇,赏月亮湾奇景而怡然自得,左右有樽和绿盈护着。
因为海流逆行,还要避开漩涡,“蛟龙”号行驶的极慢。
然而――
……一点点的接近……
……又一点点的绕过月亮湾行驶……
……再一点点的远离……
从始至终月亮湾阴森可怖,猿鸣哀转,草木瑟瑟。
……渐渐远离了,当众人意识到“蛟龙”号确实是渐渐远离月亮湾时,才发觉冷汗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不用跟凶神恶煞的海盗抡刀子,这是最庆幸的事!
――感谢伟大的海神!
萧慕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渐远的月亮湾,心头的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甚。
为什么?
海盗没有理由放走手边的猎物……
这时夏景鸢走过来,拱手道:“我们这算是逃过一劫吗?”
“不知道……”,萧慕白像是很茫然无措,喃喃自语:“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甲板上,水手们都在欢呼,高喊着――“感谢伟大的海神!”
夏景鸢敲了敲手中折扇,突然道乏了,撇下萧慕白回了房间,后面跟着同样疑惑的樽和绿盈。
“你们觉得此事如何?”夏景鸢突然回头问道
樽和绿盈对视一眼,一致道:“很奇怪!”
“……月亮湾太平静了,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绿盈拧着柳眉
樽则有些踌躇,想了想,才道:“□□烦还在后面。”
“啪!”的一合纸扇,敲上自个儿的肩头,夏景鸢笑道:“我去看看萧庄主,你们俩也去盯哨!”再甩开纸扇,翩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