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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华 (纸扇留白)


  雪姬抱起琵琶跟上,纵使万般无奈,却无力回天。
  夏景鸢急匆匆离开王宫,回了驿站。雪姬大致也猜到了蟠龙岭之约只是一个幌子,一路上不敢多问。
  驿站看似并无不妥,只是到处不见秋凤越的影子,当夏景鸢路过秋凤越的房间时隐约听见细小的啜泣声,推门进去,看见秋凤越床上的被褥鼓起一个包。夏景鸢一把掀起被褥,蜷缩在里面的无忧哭花着小脸儿,看着好不心疼。
  “我找不到越越了……是不是我昨晚回来晚了,越越生气了……不要我了……”
  夏景鸢突然展颜一笑,道:“秋凤越昨晚受伤了,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昏迷前不放心你,特意嘱咐我带你去找他”。
  无忧立马爬了起来,抓住夏景鸢的衣服急急问:“越越受伤了……受伤了,我都不知道,我要找越越!求你了,带我找越越!”
  “好”,夏景鸢抱起无忧,轻笑如柳絮飞花,“我带你去找越越”。
  无忧窝在夏景鸢的怀里,高兴越越没有不要自己,可是越越受伤了,一想到这儿,无忧不禁苦起小脸儿来:怎么会受伤呢?越越那么厉害,还有谁比越越更厉害?忽然眼前一亮,惊叫:
  “雪姬姐姐!!”
  夏景鸢随口问:“你们认识?”
  不知人心险恶的无忧抢先说:“这是我雪姬姐姐,最漂亮的雪姬姐姐!”
  雪姬也是大惊失色,为何冷宫里的前王后之子柴龙锦会被九皇子抱在怀里?还未多想,突然心念一动,对夏景鸢老实交代:“这是妾身的王弟柴龙锦,应该待在王宫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驿站?”
  无忧小声嘀咕:“越越带我来的”。
  夏景鸢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秋凤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拐来了“王弟柴龙锦”,猜不透他的心思,明明看似是一个那么粗野直爽的海盗头子。多日的近身相处,夏景鸢实在很难想象秋凤越深藏不露、高深莫测。
  “本殿下带无忧出去,你不用跟着了。”
  “奴婢恭送主子”
  夏景鸢赞许地看她一眼,便抱着无忧离去。
  待夏景鸢走远,柴雪姬便随意找了个房间进去,驿站的人多少都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没敢为难。
  昔日高贵脱俗、高不可攀的雪姬公主如今不过是被遗弃的可怜人罢了。雪姬呆坐在窗前,顾盼生辉的美目有泪盈出,怀里的琵琶冰冷一如那晚宫廷乐师的体温,掏出衣襟里的红绸,依稀眼前又浮现出那年下兰节在情人欢树下海誓山盟、不离不弃的场景。
  无情最是帝王家,雪姬泣泪,泪滴落红绸,朱唇流泻出:“芳华依旧在,不见旧时人”。
  哀婉凄切,如泣如诉。
  

☆、第二十八回 杀局

  驿站那些有匪岛的海盗们,夏景鸢早已察觉他们今儿早上不对劲,同样奇怪的还有樽和绿盈至今还未露面。夏景鸢隐隐不安,却又恍惚猜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余又不免反省自己的轻敌与失策。
  轻视了秋凤越,忽略了苏吟的那步棋。
  苏吟不愧是有匪岛的军师,可谓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算计了樽、祈将军不说,物尽其用,连自家的大当家秋凤越也没放过。
  夏景鸢看似哄着无忧去找秋凤越,走过了几条街道,拐进了一个胡同,最终是进了祈将军所在的院子。身后是无忧默默跟着,低着头、皱着小脸儿不知是担心秋凤越的伤还是害怕秋凤越不要自己了。
  推开院子大门,都到晌午了,院子里却很安静。
  夏景鸢疾步,又进了房间,就见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暗卫。夏景鸢搜寻了几眼,没找到祈将军,倒是等来了樽和绿盈。
  樽和绿盈自知闯下大祸,一进门,就跪下请罪。
  夏景鸢睨了他俩一眼,反而笑问:“你们何罪之有?”
  樽跪在地上,抱拳垂首:“擅离职守”。
  夏景鸢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又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绿盈哪还有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规规矩矩回道:“奴婢同那个书生游玩,想到时辰了再回来也不迟,可不知怎的,今早醒来时被人绑在树上”。
  外面的无忧极是敏感,不知是否是小孩子天生对气氛的敏锐直觉,无忧偷偷扒着门槛张望就是不敢进去,怯懦之色显而易见。
  夏景鸢冷笑,突然话锋一转,对着樽,问道:“当年选暗卫时,你并不是身手最好的那个,头脑也可谓平庸,可本殿下还是选你做我的暗卫,你可知缘由?”
  “属下不知”
  夏景鸢很快接下樽的话,徐徐道:“你并不出彩,可论忠诚心,大暗宫首领夏景桐鞠躬尽瘁,你不遑多让”。夏景桐是帝王第七子,暗中为大暗宫首领,可谓掌控天下情报、熟知世间事物,樽只是大暗宫的普通暗卫。
  想当年,樽能从百余名暗卫中脱颖而出,被九皇子选作贴身暗卫,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九皇子的用心,如今突然得知事实,樽只觉得背脊的冷汗一波接着一波,有羞愧,还有摸不透主子心思的恐惧。
  “我本不是苛刻凉薄之人,樽,还望你好自为之”,说罢,夏景鸢不再言语,招手唤来无忧,两人转动机关走进了密道。
  樽和绿盈随之跟上,也进了密道。
  密道一如既往地阴暗潮湿,无忧紧紧跟着夏景鸢,未知的恐惧吓白了这孩子的小脸儿,偏偏又强忍着。突然,无忧小跑了几步,拦在夏景鸢面前,问:
  “越越是在这里吗?”
  “秋凤越没在这里”,夏景鸢绕过去,“不过别担心,他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半大的无忧心智懵懂,虽然不知道这事儿里面的曲曲绕绕,却也乖乖跟上去,直觉告诉他:只要跟着这个人,就能见到越越。
  密道尽头的牢房已遭人破坏,老爷子等人不知所踪,夏景鸢扫了眼躺在地上的祈将军,冲旁边的绿盈使了个眼色,绿盈赶忙上前查看祈将军的伤势。
  “回主子,祈将军只是皮外伤,无性命之忧。”
  “皮外伤?”夏景鸢脸色微变,愠怒,“难不成就些许皮外伤,祈将军就昏迷不醒了?”
  绿盈跪下,忙道:“这里有迷魂香的味道,祈将军中了迷魂香才昏迷至此。”
  “那便让他立刻醒来!”
  幸好绿盈随身携带着各种瓶瓶罐罐,解了迷魂香的药性,祈将军很快醒来。清醒的祈将军先是打量了下周围,夏景鸢、樽、绿盈和一小少年,不见了老爷子等人,便大致摸透了来龙去脉,立马下跪请罪。
  夏景鸢反倒是异常平静,任由他跪着,只是淡淡地问道:“吾知晓祈将军并非庸碌无能之悲,这般狼狈不堪,为何?”
  祈将军似是沉思,斟酌着用词,语气缓慢却掷地有声:“罪臣失职,但请教九皇子,昨晚贼人声称挟持了您,罪臣的属下又遍寻您不到,是何解?”
  “……”
  “本是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樽和绿盈却迟迟不见踪影,以致被海盗们钻了空子,九皇子作为他们的主子,又该作何处置?”
  樽和绿盈自知玩忽职守,虽然对祈将军咄咄逼人的无礼行径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绿盈看着自家主子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主子要发怒,慌忙拉着樽跪了下去,像是特意说给祈将军听一般,诚惶诚恐:
  “是奴婢玩忽职守,坏了主子的大事。奴婢任由主子责罚,可是主子千金贵体、地位尊崇,莫不说与此事无关,即便是有关了,又有谁敢苛责主子!莫非还有人想以下犯上不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樽和绿盈玩忽职守,九皇子妄顾自身安危搅乱大局,罪臣同样失职,辜负九皇子所托”,就见祈将军神色阴嫠,威严不可冒犯。
  绿盈顿时嘘声,本来滚到嘴边的护主言辞硬是咽了回去。
  夏景鸢惊疑:“那依祈将军所说,是要定了在场所有人的罪不成?”殊不知,掩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指骨微响,隐忍不发的怒意之下是昨晚秋凤越痴迷陶醉的面容,是今晨情人欢树下的缱绻缠绵。
  ……而如今无地自容的窘境皆是秋凤越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夏景鸢隐忍的面容上六分傲三分笑一分冷,都道是帝心难测,这位天潢贵胄又何尝不是?
  “事有缓急,自然先捉拿有匪岛海盗”,话罢,祈将军突然抬头,锐利如刀锋的目光直逼九皇子夏景鸢。夏景鸢一时不察,竟被惊得后退一步,随之深入骨髓的高傲让他同样回视祈将军,不免暗中鄙夷自己刚才的怯意,又听祈将军继续道:“罪臣不知九皇子与海盗头子秋凤越的交情如何,还请九皇子自重身份”。
  “自重”一出,夏景鸢凤眸一闪,不为人知的苦涩化为涟漪,徒有不尽的愠怒如烈火般生起燎原之势,再开口,已是冷冽的声音:“秋凤越一行人绝对回有匪岛,由祈将军布置人马截下”。
  祈将军焉敢不从
  “不过……”,夏景鸢停顿许久,飘忽的目光又落到躲在身后的无忧身上,突然嗤笑:“你说你的越越会来救你吗?”
  无忧天真:“越越会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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