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人家盯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唇。人家觉得他的唇像是两片嫩花瓣,长得好,摸着也好,偶尔从人家手上拂过一下,都不像是无心的,像是在撩闲。人家被撩得满脑子活色生香,就要升仙,他还问人家“你瞧我作甚”……
新皇陛下此时此刻深觉那句“君王从此不早朝”大有道理——得一“尤物”,枕畔席间,来回流连,不觉光阴飞逝,哪里有心思管那劳什子的早朝!
政事什么的,自然也可以往后靠一靠。
萧恒又剥了一颗枇杷,含在自己唇齿之间,缓缓靠近,迅捷一扑,猛然收网,递上枇杷,还有枇杷之后的唇舌,沈文昭“呜呜嗯嗯”地捶他掐他,他好不容易叼来一口肉,自是捶死掐死也不能撒嘴的!
枇杷吃得满身都是,汁水从唇舌一直淌到胸前,又淌到了下腹,一篮子鲜枇杷,没几颗是正经吃进肚子里的,大多都碾碎了,或是让别的地方吃了。枇杷的汁液、汗水还有那杂七杂八的汁液,弄得批折子的御案一片狼藉,好些折子都弄污了。
沈文昭气得不轻,一个劲地推那压在自己身上,还未尽兴的人,叱他:“快起来!折子都弄脏了!”
那人定住他,不让他动弹,十分无赖地说了一句话:“起先让你和我进后边歇宿处,你不愿,那好,我就在这儿弄你,看你待要怎的!”
一句话,沈文昭耳根都烧透了,他还要说,“我个乖亲,再来一遭,可想死我了!”
萧恒时常使坏,他自己来了兴致,非要拽着沈文昭陪他一起,那位不愿意了,他开始还好言好语诱着骗着哄着,到了后来,满不是那回事,一旦入了港,多脏的话他都能随口就来,不臊死那位不罢休!
“不就是怕折子弄脏了被内侍们瞧见么,乖,又不是没瞧见过,谁敢说什么,再说了……你心里存着担忧,那儿就特别紧,夹得我……”新皇陛下正在振振有词地调戏加说理,一个不提防,沈文昭赤红着脸把他掀过一边,从案上地上捞起衣衫,穿了就跑,剩他在原地,旗杆还竖着,竖得老高……
沈文昭平日里跑也就跑了,顶多从议事殿跑回他自己的歇宿处,再远点儿,跑回帝京他自己的宅子里,地点都是有数的,所以新皇陛下心里也有数,一门心思想着几时过去拿人,说什么才能让那位消气,消了气之后是否还能找补一顿,弥补一下早晨的不尽兴。他这儿稳坐钓鱼台,却不曾想事态的发展居然超脱了常例——沈文昭没回宫里的歇宿处,也没回宫外的歇宿处,他要了一匹马,从东城门出去,经十里亭渡口上了船,目前已经离开帝京三十几里了!
萧恒一听内侍来报,心急火燎地把廖之信和沈家老大召来,一通交代,把帝京内外乃至庆朝内外的国事托付给两位相爷,托付完了,他立时追过去,打算来个“长相随”,追过去,逮住了人,少不得各样罚!
沈文昭样貌平平,不招眼,一路行去,不起半点波澜。萧恒不同,蛮子种,长得高大,样貌惹眼,他是皇帝,身边还明里暗里跟着一圈人,走得慢就不说了,到哪还都有围上来瞧热闹的!
所以,新皇陛下走得比沈大人慢多了,人家已经进了江南,他还在帝京百里开外的一处渡口打转!
第75章 番外:未愿与君共白首2
沈文昭这次出来,主要是想看看师父和先生,老早就想来了,可总是不得空。当然,主要是那位不让他走,说什么去了江南,一走就是好多天,朕受不住!
你受不住,好歹也想想别人受不受得住,这么没日没夜地混闹,不给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别人都是好摆弄的!
沈文昭这儿心里念着,萧恒那儿就打了一串喷嚏,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进了江南,沈文昭心里多少有些后悔,还是不该挑春天来!
江南的春雨和春花,比之帝京加倍的冶艳、加倍的缠绵,雨一天到晚不间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风扑面,细雨如丝,还有几分春寒在其间,弄得人软绵绵懒洋洋,哪也不想去,光想赖在床上睡懒觉。到江南的那天,他从中午睡到深夜,让店家弄了一点东西吃下,接着睡,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才懒洋洋出了客栈,找个本帮人问了路,朝那百顷桃园走。骑着马逛逛荡荡走了一个时辰,看见一片桃林,桃花灼灼然,开得火一般热烈。下马再走半柱香的工夫,看见一圈挺简陋的篱笆,篱笆围着的是几间样式朴拙的房舍,青砖灰瓦,简单里藏着讲究,看着就舒服,住着估计也不赖!
“师父!先生!”沈文昭一嗓子喊出两个人来,两人都大着眼睛盯着他瞧,像是难以置信,半晌,廖秋离才回过神来,先招呼一声:“子虞!”
然后迎他进门,端茶递水,接风洗尘,廖秋离忙着去生火做饭,萧煜陪着坐了一会儿,给廖秋离打下手去了,半个时辰之后,好饭好菜端上来,烫了一壶自酿的桃酒,三人坐下,边吃边聊。沈文昭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躲人来了,就说是特意来看看两位过得如何的。廖秋离单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萧煜可不,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觑着沈文昭,眼睛问他:真是这样?有那么简单?
沈文昭本就不坦荡,萧煜这么一戏谑,他就不说话了,光埋头扒饭,吃也吃得心不在焉,廖秋离见他心事重重的,就有意出去一会儿,让萧煜单独和他说话。
“怎么,躲那位躲到江南来了?还是偷溜出来的?又或者是闹了别扭了?”萧煜毕竟是他们的师父,即便离开朝堂,许多事情的前后经过,他都还有渠道知晓,再说了,沈文昭与萧恒,能闹的不就是那一件事么,其余的事,不论是朝堂还是“家务”,大多都是沈文昭说了算。如今是春天,新皇陛下又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黏黏糊糊在所难免,偶尔黏糊过了头也是有的,难不成这回特别出格,这位忍无可忍,从帝京出走,走到江南来躲一阵?
“……”沈文昭对着挂名师父,更加臊得说不出话,憋了好久,不得已说一句:“您别问了,能让我在这儿住几日么?”
“多久都行。”多久都行,只要那位肯放你在这儿赖着不回。
这话听着是好话,细品又不大像好话,像是在说一句谶语——你沈文昭别说躲在我这儿,就是躲到了天边,新皇陛下也必定要扎个筏子追过去,一把逮牢你,关你进宫城!
话说不久,就在第三天,新皇陛下当真找上门来了。一进门就叼住沈文昭,当堂来了个毫无避忌的大拥抱,像是相思账欠狠了,一时半会儿偿不上,非得先搂一把才能过关!
萧煜和廖秋离也不计较陛下的不避忌和不讲究,恋慕中的人都是如此,他们也是过来人,都晓得的。把屋舍让出来,让这对冤家商量去,商量得出来他们就走,商量不出来便接着留。
萧恒当然不是上门认错的,他从不认为情事上贪一点有什么不对,相反,若是不贪了,也就不爱了,难不成他家子虞还想他不长情么?!
他就是想把他弄回去,骗回去也行,诓回去也成,反正不能分开!
“子虞,和朕回帝京嘛。”新皇陛下嗓音低沉,分明是大人的嗓门了,后边拖长的调子却还是孩儿式的,摆明了是在撒娇耍赖!
“奴才打算在江南住一段时日,陛下请先回。”沈文昭听惯了他撒娇时的调门,没等他使出第二招,就一嘴巴咬死,说自己要在江南住下,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回去,撒娇的这位,您就先回吧。
“唔,朕晓得了,子虞一定是在怨朕没有三媒六证、八抬大轿地把你迎进宫城,对不对?”
陛下眉头一蹙,开始扯淡。
“……”沈文昭听闻此言,一口气壅在喉头,几乎当场梗死!
“这个好说,只要子虞跟朕回去,回宫之后,朕即刻请沈相入宫商量,看看沈家要些什么聘礼,哦,是了,大婚当日,子虞要凤冠霞帔么,还有,咱们要不要也弄个坐床撒帐之类的……朕也想试一回用秤杆子掀盖头,子虞,你要不要描胭脂水粉朕也想看……”陛下越想越神往,几乎要当真,几乎绷不住想劫人,劫回去当真大办一场。
“……陛下,奴才只是个奴才,到了顶也只是个臣子,压根没打算和您共白首,您明白么?”沈文昭被他惹毛了,一不小心吐露了心里话——未愿与君共白首,你我二人,不过是主仆君臣,还不到共白首的境地,说“大婚”做什么呢?说不定某天就曲终人散了,说那么好听,难不成是要留待将来缅怀?
“什、什么?!”新皇陛下大惊失色,低低嚎了一声道:“子虞竟是要始乱终弃么?!想你我二人到如今,朕被你……也不下三四百回了……你竟不愿和朕共白首?!难不成沈家还能容让这样的负心人?!回了帝京朕一定要找沈相问清楚!”他一副心伤心痛、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模样,双目可见点点水光,全身上下,拼拼凑凑,就这几个字——想不到你沈文昭竟是这种人!!
沈文昭一开始听他说“始乱终弃”,就已是暗暗暴跳,再听他说“朕被你……也不下三四百回了……”,几乎当场暴起,摔茶盏揍人——有你这样无赖的么?!分明是我被你!你还好意思颠倒曲直!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