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冒牌货,骗骗外人倒也算了,要欺骗亲哥哥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虽说是洛白玉自己寻死的,但就结果而言,他始终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再去欺骗人家的亲人,实在问心有愧。
现在想想,虽然从前他常常跟苏合闹矛盾,可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自己的亲哥哥比较好啊。
偶尔苏苗也想过,他现在还把那块玉牌挂在脖子上,会不会有一天又发生什么奇遇,玉牌把他再带回到现代?
幻想当然是美好的,可惜想完之后就是更深的沮丧和失落。
能够重生一次已经是万幸,他所有的幸运在这一次里都被用光了,哪还能再来一次?何况那场车祸那么严重,不可能有人幸存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他的骨灰大概早已经入土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家人站在他的墓碑前悲伤垂泪的情景,他的心口又痛了起来,简直痛得窒息。
他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副故作轻松的笑脸,说:「锦涵,我想唱首歌,你能不能给我伴奏?」
「唱歌?」
锦涵有点诧异,「是何曲名?」
「名字你肯定没听过。」
苏苗说,「放心,歌的旋律很简单,我慢慢唱,你就试着配合我的调子,如果实在合不上也就算了,怎么样?」
锦涵点头:「那好,我试试。」
见他把双手放在琴弦上,做好准备,苏苗闭了闭眼,开始唱了起来。
正像苏苗刚刚说的,这首歌旋律简单,加上锦涵本就精通音律,虽然是第一次听,却也设法巧妙地合上了苏苗唱的调子。
苏苗唱的是:
「你可知马扣,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那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
——苏苗,我是苏苗啊!妈妈,你知道我在这里吗?你是不是还在牵挂我?妈妈,我好想回家……
刹那间,声音在喉咙里彻底哽咽,再也唱不下去。
啪,啪。
耳中忽然传来这样两声,像是有人拍掌。
苏苗错愕地转过头,小楼外的长廊下,秋岱云正朝这边走过来。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跟秋岱云并肩走着,身材高大,衣着华贵,一眼看去颇有气势的样子。
锦涵霍地站起来,小跑到苏苗身边,一边拉拉苏苗的袖子,一边低着头跪了下去:「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什么?皇上?随便一句话就能影响别人的命运,一个不高兴就要让人掉脑袋的那种皇上?!
不用多说,苏苗赶紧也跪下了,模仿锦涵那样向皇上问安。
不一会儿,皇帝和秋岱云走到两人跟前,皇帝说了句:「都起来吧。」
两人于是站了起来。
苏苗再次暗暗打量皇帝。就他所知,当今皇帝名叫郗少荃,是这大应皇朝的第四任帝王。
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原来这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多岁,剑眉星目,模样的确很神气,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凛冽的气息,不愧是所谓的真命天子。
当苏苗在打量着郗少荃的时候,郗少荃同样也看着苏苗,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圈,说:「许久不见,洛家小公子不仅脾气温润不少,而且变得如此多才多艺,不错,着实不错。」
多才多艺?苏苗思忖着,难道是说他刚刚唱歌的事?所以皇帝这是在夸奖他吗?真的是吗?
瞅瞅郗少荃唇边那道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苏苗按捺着心里的疑惑,客套地回道:「谢谢皇上夸奖,我不敢当。」
郗少荃挑了挑眉。
放在从前,即便是洛白玉本人也不会这么讲话。毕竟不管洛白玉的性格多么刚烈,始终是这个时代的人,深刻懂得君臣之分,尊卑之别。
而苏苗却是在二十一世纪生活惯了的人,脑子里没有多少阶级概念。
说到皇帝什么的,对他而言一直只是存在于历史书上的名词。就算现在有位真正的皇帝站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不太有真实感。他认为他的态度已经算客气了,只是与毕恭毕敬还有一点距离。
郗少荃倒也没有计较,只说:「正巧朕今日有兴致听曲,既然白玉能唱,便再为朕唱上几曲,如何?」
苏苗不禁怔了怔。皇帝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这是他的第一念头。可是突然叫他给别人唱歌,他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地向秋岱云看了一眼,见秋岱云微微颔首,要他答应皇帝。
既然连秋岱云也这样,看来他是不能不答应了。
「好吧,那……」
「不过,你方才唱的曲子太哀伤,朕不爱听。」
郗少荃打断他的话,进一步提出要求,「要唱就唱些喜气的,明白么?」
「……」又不给钱买票,要求还真多!
苏苗在心里竖起中指,当然脸上还是一片和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明白了。」
他想了想,要说喜气的、欢乐的歌,他的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那首歌。
「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地爬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
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唱起这首歌,他的心情就会变得欢快起来。
只不过对于锦涵来说,要配合这种欢快的节奏可是一件苦差事,只能坚持着尽力配合。
「时光匆匆匆匆流走,也也也不回头,美女变成老太婆~哎哟那那那个时候,我我我我也也已经是个糟老头~啦啦啦啦……」
不多时,一首歌唱完了。
苏苗自我感觉唱得很开心,可是看看其他人,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感觉而已。
锦涵满脸茫然,好像压根弄不懂自己刚刚弹了些什么东西。秋岱云的神色仍是淡淡的,眼里依稀漂浮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而郗少荃皱着眉头,略显狐疑:「这是什么奇腔异调?」
奇腔异调?这种说法算是褒还是贬呢?苏苗歪了歪头:「不好听吗?」
看看秋岱云:「难道不好听吗?」
再看看锦涵:「难道真的不好听吗?」
锦涵迟疑了一下:「我听不大明白……不过可能还挺好听的吧。」
苏苗嘿嘿地笑了两声,朝锦涵晃了晃大拇指:「对嘛,还是你懂得欣赏。」
锦涵不好意思地笑笑,猝然脸色一变。苏苗正觉得奇怪,就听见一句话语幽幽传来:「如此说来,倒是朕太不懂得欣赏了?」
苏苗愣了愣,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某些在电视里看过的场景。
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他立刻跪了下去,把脑袋垂低,语气诚惶诚恐:「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会讲话,我讲错话了,请皇上恕罪。」
俗话说君心难测,他那不经意的一句话,万一真的被皇帝计较起来,真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他已经赶快认错,就这么跪了一阵子,突然看到一只手伸到他眼皮底下。他一怔,不假思索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那只手居然是郗少荃伸给他的。
这叫什么情况?苏苗不明所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是怕得不敢接,还是不肯接?」郗少荃问。
苏苗又是一愣,犹豫了几秒,终于伸出手把郗少荃的手接住。站了起来之后,苏苗本想立刻抽回手,却被郗少荃有意无意似的扣住。
苏苗越发困惑地望着郗少荃,而郗少荃却转头看向秋岱云,说:「爱卿,你这五夫人多才多艺,灵巧聪颖,你可要好好对待才是。」
秋岱云斜睨了苏苗一眼,应道:「臣明白。」
郗少荃满意似的点点头,总算把苏苗的手放了开来,又说:「明日爱卿要随朕前去辅天寺参拜,可带一位家眷同行,你可想好要带谁了么?」
秋岱云说:「洛白玉。」
郗少荃嘴角一掀:「甚好。」
他看回苏苗,微眯的眼帘令眼神更难看清,他又说了一遍:「甚好。」说完转身就走。
「明日一早便要动身,今夜你早些歇息。」秋岱云给苏苗留下这样一句,和郗少荃一道离去。
从之前到现在,苏苗脑袋里的疑云越来越浓,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反正总觉得好像哪里有古怪。
而锦涵却是浑然不觉,还在一边笑嘻嘻地说:「皇上每年都要去辅天寺参拜,将军也时常随行,但这还是将军第一回携家眷同行,看来将军对白玉哥哥果真宠幸有加呀。」
「……」苏苗缩缩脖子打了个冷战。
那个死太监的宠幸?他可无福消受,还是高抬贵手饶了他吧!更何况,这真的是宠幸吗?
唔,有种不妙的预感……
※ ※ ※ ※
尽管苏苗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是正所谓——王命难违啊!
第二天,苏苗不得不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整齐,挑了一身比较庄重的装扮。好歹是跟着皇帝出行,总不能太随便。
其实这次出行目的只是去寺里拜个佛,小事一桩而已。但既然摊上「皇帝」两字,阵仗就小不了,整个队伍宛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委实壮观。
一路上,老百姓都在道路两旁跪着迎送,谁也不敢惊扰了圣驾,当真是威风八面,势不可挡。
这不免让苏苗有种像在狐假虎威的错觉,一边暗自好笑,一边又觉得挺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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