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瓷瓶,这才大声道:“多谢陈叔!”
送走了陈叔,阙祤折回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问郁子珩道:“陈叔给你的是什么?”
郁子珩一只手握着瓶子,用牙把瓶塞咬下来,抬头看阙祤,“过来。”
阙祤狐疑地走过去,“怎么?”
“伸手。”郁子珩对着他倾了倾瓶身。
阙祤听话地摊开一只手掌来。
郁子珩从瓶子里倒出两颗药丸,又装回去一颗,放下瓶子,塞好瓶塞。
“陈叔不是说他的药对我的伤已经没什么用了么?”阙祤用两根手指捏起药丸细细看了看,觉得这药丸和自己以往吃的颜色都不同,呈暗灰色,又带着容易被人忽略的血红色细丝,看着不大令人愉快。
郁子珩拉着阙祤,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当心伤口。”
郁子珩将下颌抵在他肩上,低声道:“吃了它。”
“这到底是什么?”阙祤犹豫。
郁子珩单手环着阙祤的腰,脸在他肩头蹭蹭,“解药。”
“嗯?你说什么?”阙祤认真地理解着这个解药的意思和自己想的是否一致。
郁子珩轻哼道:“怎么,怕我下毒害你?”
“我都这样了,还用得着谁下毒?”阙祤将药丢进嘴里吞了,拉下郁子珩的手将他扶正了些,对上他半睁不睁的眼,问道,“你离开的这几日,该不会就是到长宁宫夺解药去了吧?”
郁子珩对着他笑。
阙祤说不出这一刻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复杂的感情由心底而起,沿着血脉一路攀升,许是太过强烈,冲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这辈子还有一个肯为他连命都不要的人,也不算白活了。
郁子珩的手掌贴上阙祤的面颊,“你可千万别感动哭啊。”
阙祤闭了闭眼,将上涌的泪意压下,笑道:“郁子珩,你不闹到全教上下都把我当成迷乱你心智的妖孽那一步,你就不肯罢休是不是?”
郁子珩也跟着笑,笑得十分放纵,好似他已经得了这天下一般。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却知道阙祤待自己又有不同,往后许就不再只是被动地回应自己,也可以期待一点旁的了。能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得到这个人的感情这个人的心,就算不要了这一只手臂,那又何妨?
“再睡一会儿吧,你那脸色可真难看。”阙祤想要扶着他躺下。
郁子珩却不肯,反而要下床,“你以为你的脸色比我好哪儿去了?让她们上来将床铺整理一下,你和我一起睡。”
阙祤一只手虚托在郁子珩受伤的那只手臂下头,道:“你这话说得可真直接。”
郁子珩扁嘴,“不行啊?我从这里跑长宁宫来回连十日都没用上,不说是不吃不喝不睡可也差不多了。我这么累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想见你,让你陪陪我都不……”
阙祤实在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抬手扣在他的后脑,将人向下拉了拉,仰着脸便亲了上去。
煦湖岛的地图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岛上还有那么多风光没有一一去领略过,等内伤好起来,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那便先在这岛上好好转转,似乎也不错。
☆、用人不疑
果然,没几日,郁子珩只身夜闯长宁宫的事便传遍了整个煦湖岛。
孟尧自然不会把自己对人下毒的事招摇出去,便称郁子珩闯入长宁宫是为了盗取一种千金也不换的宝贝,只为拿回去博美人一笑。
林当等人都认为郁子珩的这种行为简直不可理喻,又到听雨阁来向他讨说法。只有冯宇威觉得好笑,某日倒吊在屋檐上问郁子珩道:“教主,那宝贝长什么样,拿出来让属下也开开眼界?”
郁子珩把阙祤往他面前一推,“这就是我的宝贝,给看不给摸啊。”
阙祤:“……”
郁子珩以养伤为名,将每日组织议事的任务继续丢给尹梵,自己日日赖在听雨阁,蹭了吃喝蹭床铺,也不管他那和风轩落了几层灰。
解了阎王笑之毒后,阙祤也专心对付起内伤来,瘦削的双颊上渐渐有了血色,再不是苍白里透着死气,让人看了便心疼的模样了。
两个人一起养伤,倒也不无聊,尤其近日心意相通,有时候仅仅是眼神撞到了一处,也有种莫名的满足在里头。
又过了半月左右,郁子珩去长宁宫盗宝的传言不再那么热了,巧的是,众人也和冯宇威一样,关注起他盗的到底是什么宝贝来。毕竟郁子珩的身份摆在那里,能让他动心并且亲自出手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寻常物什。
这事要解释起来也不难,还能借此抹黑长宁宫一番,可郁子珩却舍不得再把阙祤推到人前去给旁人随意议论,便不打算做出任何回应。而且左右长宁宫已经够黑的了,不用他再去泼上一盆墨。
这日,阙祤陪着郁子珩到陈叔那里换了药,两人悠闲地往听雨阁走。
“伤口长合得不错,再过两日就可以不用换药了。”阙祤在他伤口旁边轻拍了两下,“你听到陈叔说了,手臂上除了会留下一道疤外,其他还能和以前一样。”
郁子珩弯起左臂动了两下,“只要还能抱得动你,不那么灵活其实也没关系。”
“别乱动了!”阙祤制住他的动作,无奈道,“你抱不动我就换我抱你,行不行?”
郁子珩想起那日他主动亲吻自己,半边眉毛微微挑起,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阙祤:“……”
郁子珩笑笑,难得地居然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视线从阙祤脸上挪开,漫不经心地朝前方看去,道:“听文杰说,我去长宁宫期间,你除了把寻教总坛的阵法都记熟了外,还问他要来了煦湖岛的地图看?”
听着他那透着几分不确定的尾音,阙祤脚步顿了下,站住不走了。
郁子珩跟着停下来,回身道:“怎么了?”
“没错,是看了。”阙祤没指望祝文杰会对此守口如瓶,但这种自己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的感觉实在不太舒服,尤其是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郁子珩这个人后。他一边嘴角向上弯了弯,露出个颇有讽刺意味的笑来,“我没当这是什么大事,也就没跟你说。下次我会记得,事无巨细,都要禀报教主。”
郁子珩被他笑得一阵心慌,伸手便要去拉他,“阙祤,我不是那个意思……该死,我明明说过不再限制你的自由,也说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对文杰说,我……”他懊恼地皱着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阙祤向后退了半步,没被他拉到,“‘执令使’这个名头再好听,我也始终是个外来的,你和你的长老护法们不信任我,也是合情合理。”
“阙祤……”被他这么一躲,郁子珩立时急了,两只手一起想要把他拖回自己怀里,也不知道哪股劲儿没用对,痛得他直咧嘴。
“行了行了。”阙祤反抓住他左手腕,没让他再乱动,叹了口气道,“我在地图上看到了不少好地方,这里不愧叫煦湖岛,湖泊的确不少,等我伤好了,你带我去看看吧。”
郁子珩用右臂死死箍住阙祤的腰,仿佛这样他就能好受一些,“行,你让我带你去哪里都行,只要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走。”
阙祤拍了两下他把自己腰都按疼了的手,没拍开,便也由着他去了,“那你不会自己跟上来么?”
郁子珩呆了呆,突然在他脸上狠亲了一口,自语似地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着他语气轻松了不少,阙祤知道他这颗心结算是解了,至于还会不会重新系上,那还要看两人今后怎么走下去。深刻怀疑腰已经被压出了青痕,阙祤只好往他身上靠了靠以缓解疼痛,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跟你说点正事。”
郁子珩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忙松了手劲,小心地帮他揉着被自己箍了半天的地方,“什么事?”
阙祤接着迈步往前走,道:“你说郑耀扬是怎么进来的?”
郁子珩跟了两步,一听这句话,换他停下来了。
“怎么,这个问题不好答?”阙祤半侧了身子,抱着手臂看他。
郁子珩收回放在他腰间的手,脸上现出疲惫的神色,半低了头,似乎想笑,嘴角却弯不起来。他垂下肩膀,脊背也微微弯下来,叹息般地道:“真是我越是不想面对什么事,你偏要提醒我什么事。”
阙祤没应声,等着他往下说。
“那群探子从寻教往外递消息,郑耀扬叫人给你送药,这都不难。毕竟教中弟子不是拴着的,他们有事都可以出门,在外头和谁碰面我也不管。”郁子珩道,“可他那么一个大活人,我的对头,入我寻教如入无人之境,若说寻教内部没有问题,谁信呢?”
他这样毫无保留地坦言,让阙祤有被信任的感觉,虽说面前摆着的事情不那么容易解决,心里边却觉得很是敞亮。阙祤细心观察着郁子珩的面色,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是谁?”
“我没想。”郁子珩绕过他继续走,“我私心上不愿意相信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暂时不想怀疑任何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孟尧和郑耀扬是什么目的我很清楚,没道理那么简单就遂了他们的意吧?再说无论谁做什么,寻教上下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不信谁能凭一个人的力量就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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