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晖和苏桥是出来挑贺礼的,逛起来自然要比郁子珩和阙祤用心些,很快便忘了他们两个,不停进出街两边的大小店铺。
郁子珩和阙祤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看到前边两个人又进了一家店铺,便在门外等。
“有什么打算?”阙祤站在一个卖饰物的小摊位前,一边随意挑拣,一边在街上喧嚣声的遮掩下问郁子珩。
郁子珩抱着手臂看着他挑东西,言简意赅道:“夜探。”
“要对顾门主他们说么?”阙祤拿起个玉扳指在手上掂了两下。
“你说呢?”
阙祤把扳指套在左手拇指上,“多一个帮手,可能就少吃一点亏。”
“好,就依你说的来。”郁子珩下颌指了下那扳指,“喜欢?”
扳指绿里掺白,色泽暗淡,那些自认为识货的,只怕看都不会看上一眼。阙祤戴了一会儿,又取下来在手中握了片刻,那玉扳指便染上了他的温度。他又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细瞧了瞧,问那摊主道:“老板,这多少钱?”
摊主年纪不大,生得尖嘴猴腮,先前瞧着他二人逛摊子还在说些不相干的话,以为他们不会买了,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这会儿听有人问价,忙换了副面孔,笑呵呵道:“公子真识货,这小玩意儿一看就和公子相配。小的是实在人,就赚点薄利糊口,一点不多要您的,”他抬起一只手伸开五指晃了晃,“就五两银子。”
郁子珩嗤笑一声,“五两?我看五文都不值!”
摊主又板起脸来,“哎我说你这人,看着穿得挺光鲜的,怎么……”
不等他把话说完,阙祤已经拿了足够的银子给他,“我要了。”
“多谢公子!”摊主接过银子还在小声嘀咕,“幸好遇上的不都是抠门的家伙。”
见郁子珩还想和那摊主争上几句,阙祤在他肩头推了一把,朝街对面走去。
“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郁子珩追上来。
“你跟他计较什么?”阙祤半开玩笑地道,“难道真如小桥所说,寻教已经穷得连五两银子都付不起了?”
郁子珩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欺骗你。”
“也不算骗我,其实还是他吃了亏。”阙祤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把玉扳指往旁边一丢,“送你了。”
郁子珩稳稳接住,“怎么说?”
阙祤解释道:“这是块暖玉,看着实不怎么样,贴身放得久了,就知道它的妙处。这样的材质倒不适合做成扳指,若是玉片会更好一些。让它一直保持温暖,久而久之,它便会自带温度,可驱寒凉,于身体有益。”
“可是,”郁子珩戴上玉扳指,举着手端详,“煦湖岛上根本不用驱寒,祛暑倒是有点必要。”
阙祤:“……”
郁子珩无辜看过来。
“不要就还给我。”阙祤伸手抢。
郁子珩快速将手别到身后,“给我就是我的了,不能反悔了。”
苏桥从店铺里出来,看到二人当街抢闹,两步就冲上了前,“玩什么呢?带我一个!”
阙祤不再理郁子珩,继续往前走,“我们比划了两招,谁输了谁请今晚的酒菜。”
“那谁输了?酒菜有没有我和师兄的份?”苏桥一下子变成了最兴奋的那一个。
郁子珩眉飞色舞地道:“我输了!都有份!”
苏桥道:“你这人真怪,输了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郁子珩心想,输了一顿酒菜钱,说不定就能赢回一个大活人,那还不值得高兴?
等到顾文晖和苏桥买够了贺礼,四人找了一家看上去很是不错的酒楼,要了个雅间,叫了一桌好酒好菜。
给阙祤的却只有一碗清粥,两碟素菜。
苏桥万分同情地看着他。
“阙祤伤还没好,只能吃这些。”郁子珩把粥碗拿过来,准备帮阙祤吹凉。
阙祤半路又把粥碗截了回来,道:“说正事。”
郁子珩便正色下来,手上给顾文晖和苏桥倒着酒,耳朵则留心着外头的动静。等把里外来往的人呼吸声都辨认过了一番,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酒壶道:“我们来梅阳,为的是别的事。”
顾文晖眼中了然,给苏桥盛了碗鸡汤,“现在你该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什么?”郁子珩不解。
顾文晖道:“从客栈出来后,小桥便跟我说,总觉得你说的话哪里不对劲,又想不明白。”
苏桥啊了一声,“我就说,阙大哥明明抱恙在身,你们还非要尝什么错了时节的酸梅酿,却原来那只是个幌子!”他用筷子敲了敲顾文晖的碗,“师兄,你早就猜到了,却不告诉我!”
顾文晖笑笑,“既把酸梅酿拿出来做幌,便说明要办的事不好在明面上说,被你知晓了只怕你又要追根究底,岂不给人家添麻烦?”
苏桥鼓着腮戳酒杯,小声道:“你说我是麻烦……”
顾文晖一怔,“小桥……”
“我是麻烦……”
“……”
郁子珩打断他二人道:“好了好了,小家伙回去再慢慢哄……”
苏桥瞪他,“你再说一遍?”
郁子珩很是知道该怎么转移他的注意,道:“我这次来是因为掌握了一些打伤你师兄那人的线索。”
苏桥果然被他带跑了,睁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
郁子珩示意他降低些声音,“我们投宿的那家客栈,很可能有古怪。”
“你的意思是打伤我师兄的人就在那家客栈里?”苏桥道,“你不是说那人是你义父么?”
郁子珩点头。
“那你说那么复杂做什么?”苏桥哼哼,“别以为我已经忘了,找不到那老贼,这账就算在你身上!”
郁子珩:“……”
顾文晖在苏桥的背上轻拍了拍。
苏桥拧了两下,开始享用美食。
“你既来此,那自是有计划了?”顾文晖一只手握着酒杯,“我能做什么?”
郁子珩微作沉吟,道:“对方究竟有多强的势力,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些我都还不清楚,便也无从下手。我想今夜将那客栈里里外外彻查一番,想问问你是否和我一起。”
“那些人不是找过你的麻烦么?说明早就盯上你了,那你一到这梅阳城来,他们岂不是已经注意到你了?那你还查什么?”苏桥又憋不住了,“再说,这事一听起来就有危险,你可不要惦记拉上我师兄跟你一同冒险。”
顾文晖道:“索魂剑在他们手上,这险无论如何也要冒。此事非但不能责怪子珩,还要感激他帮了我们。”
“那我也去!”苏桥斩钉截铁道。
“小桥……”
郁子珩自己喝了一杯酒,笑道:“可不是我不希望多你这个帮手,但有件事你若不做,我和文晖便都夜探不成。”
苏桥狐疑道:“什么?”
“他们盯上我,自然也会盯上和我走得近的你们,”郁子珩道,“今夜我们两间房里要是少了一个人,只怕便要打草惊蛇。”
“你想让我半步不离地在房里等着?”苏桥将筷子拍在桌上,抬起一只脚踩上椅子边沿,手臂往膝盖上一搭,霸气十足地道,“办不到!”
然而下一刻,顾文晖便将他的手脚恢复成了原状。
苏桥:“……”
郁子珩忍住没有笑,一脸诚意地道:“不是让你,是请你。”
☆、牵肠挂肚
苏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往椅背上一靠,很大爷地道:“请我做什么?”
郁子珩看了眼身旁的阙祤,道:“真出什么事的话,帮我保护好他。”
阙祤皱眉看过来。
郁子珩却已经躲开了他的视线。
那就还是不能跟着师兄一起去夜探。苏桥微垂下头,心里并不十分愿意,可郁子珩的这个理由让他不能直言拒绝。
“小桥,你答应了吧。”顾文晖知道他不放心什么,“我和子珩互相有照应,一定不会出什么事;但阙兄还有伤在身,若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苏桥不情不愿地扁了扁嘴,闷闷地道:“那好,你要小心。”
顾文晖微笑着点点头,又问郁子珩道:“你我离开后,拿谁来凑人数?”
“我还带了个赶车的弟子来,投宿时候告诉他自己另找地方去住,离这里越远越好。就算他起初被人盯上了,这会儿对方大概也会觉得跟着他没什么用,晚些时候我再将他带进客栈,没人会留意到。”郁子珩又倒了一杯酒,对着顾文晖和苏桥举杯,“至于另一个,到时他自会出现。”
商议定了,几人便不再谈这事,放开了吃吃喝喝。
只有阙祤一直沉默,到这顿饭结束,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吃饱喝足又去喝茶听曲,直到夜深才回到客栈。
客栈门前依然有人走动,厅中也还有几桌用膳的,只是不似白日里那般热闹了。
郁子珩迈步进门的时候,里头有一个身着暗色长衫的人刚与掌柜的说完话,朝这边走过来。掌柜的把柜台上的一个盒子匆匆收起,若无其事地拨弄着算盘。
郁子珩与那人擦肩而过,谁也没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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