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祤呆滞地看着他,喘息很重,胸口起伏得也极厉害,两道视线怎么也汇不到一处去。
郁子珩的心不由又软了几分,抬袖替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柔声道:“梦到什么了,方便对我说么?”
阙祤又喘了一阵,睫毛颤了颤,缓缓眨了下眼睛。
郁子珩便知道他这是回过神来了,小心地将人扶起来,又给他倒了杯水。
阙祤双手接过杯子,声音沙哑地道:“多谢教主。”
郁子珩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陈叔说你急火攻心,是有什么事刺激到你了么?”他顿了下,斟酌着措辞,“你是不是……觉得今早那事,我处理得不妥?”
阙祤怔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低头喝了口水,道:“没有,那是寻教教务,和我有什么关系?且我与那两个家伙非亲非故的,或许有人会为他们的死悲伤,可那也轮不到我。”
郁子珩挑了下眉,本想追根究底,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把手伸到阙祤的枕边,摸了样东西过来,摊在手掌上问道:“这个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阙祤看过去,见是他给自己的那枚叶子形状的令牌,下意识便往怀里摸去。
“都在这儿了,还找什么呢?”郁子珩好笑道。
阙祤尴尬地停下动作,继续喝水。
“……”郁子珩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不甚自然地解释道,“可不是我从你身上拿的,是我抱你到床上的时候,它自己掉下来的。”
阙祤:“……”
什么叫越描越黑,郁子珩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
“教主把令牌给我,总不是让我随便往哪里一丢便了的吧?”两个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阙祤又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
郁子珩嘴角弯了弯,“我猜它也没派上过什么用场。”
阙祤道:“那就要问教主了。”
郁子珩:“……”
阙祤把令牌拿回来,塞到枕下。
“阙祤,”郁子珩看着他,那目光差不多称得上是凝视了,“你心事太重了,什么都不肯对别人说,一直这样下去,会憋出病来的。”
阙祤的脸上闪过迷茫。
郁子珩心里生出那么点其期待来。
但只片刻,阙祤的脸又变成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具,把喜怒哀乐都隔绝了起来。
天色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
郁子珩失望地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我去叫人把晚膳给你送上来。”
“不必了。”阙祤掀开被子要下床,“陈叔不是回来了么,我去他那儿瞧瞧,顺便跟着他蹭一顿就好了。”
“需要休息的时候别到处乱跑。”郁子珩板着脸训斥道,心说一会儿不见那小胖子,你是不是就难受?
阙祤给他训得莫名其妙,扶着床站起来,干咳了一声,道:“那……我送送你。”
郁子珩也觉得自己这火发得有点邪,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阙祤跟着他走到外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便见他又停了下来,回转了身,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阙祤问。
郁子珩看了他一阵,道:“博元修脉的口诀,你真地一句不差地告诉那个姓赵的了?”
原来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到底还是犯嘀咕。阙祤摇了下头,如实道:“只说了前面四句。”
“后头的不记得了?”郁子珩状若随意地问。
阙祤道:“记得,但糊弄他,四句足够了。”
郁子珩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会儿又道:“背一遍我听听。”
阙祤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上头来,不过还是把他教的口诀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背完了抬头,又一头雾水地在郁子珩脸上看到了类似于高兴的表情。
郁子珩非常满意,在阙祤的手臂上轻拍了两下,“陈叔说你短期内不能练功,但口诀你要一直记得,等他想到办法治好了你的内伤,我们再继续练功。”
阙祤应了一声。
“进去休息吧,刚睡醒,别吹到风。”郁子珩朝楼下走去,对他挥了挥手。
阙祤被他闹了个稀里糊涂,却也没打算往深了想,正要接着回床上躺着去,才走了两步,脑袋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串在了一起,让他僵直地定在了原地。
郁子珩说他一夜没睡……
郁子珩在议事后故意将人留了下来……
郁子珩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后路切断……
郁子珩问自己是否记得全部的口诀……
“呵……”阙祤嘲讽地低笑了一声。
那个人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是故意在试探自己,可笑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替他的事干着急。
阙祤的脸冷了下来,快走了几步到床边,将枕下的令牌摸出来,抬手便要丢出去。
可手举到最高处,他却没了接下去的动作。
像被无形的冷水泼在了头上,阙祤毫无征兆地便冷静了下来。他放下手上的令牌,怔怔地盯着瞧了良久,才轻声道:“我到底在气什么呢?”
阙祤自认为已经顺过了那口气,可也不知怎地,胸口闷了一晚上也不舒服。他便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早早沐浴准备睡了。
……也许是太早了。
阙祤平躺在床上,听着外边传进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这般想着。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起来去看书以打发难熬的时间时,就听到有婢子在下头低低地问“林长老好”。
林当来了?
阙祤对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眉头拧了一下,翻了个身拽过被子将自己盖得只留了进出气的地方,装睡。
房间里很黑,一盏灯也没点,好在今晚天气不错,月光朗朗。
林当走进来,脚步停在卧房门口。
为了逼真,阙祤故意将呼吸放得平稳绵长,想着这样林当应该很快便会离开了。
谁知林当在门口站了一阵,竟走了进来,还将脚步有意地放轻了许多,气息也有所收敛。
他想做什么?阙祤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呼吸却半分没乱。
林当不言不语地在床边又站了片刻,伸过手去,极轻极轻地将阙祤的被子向下拉了拉,露出藏在里头的半截耳朵。
阙祤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脑中飞快思考着如果林当真要杀他,他怎么样才能脱身。内力不能用,莫说是胜算,就连从他手底下溜走也没有半分把握,唯一可行的,便是给他意料之外的一击后,趁他惊讶之时逃到外边去。
正想着,林当的手掌便落了下来,覆在他养得如上等丝绸般顺滑的黑发上,指尖摩挲着他的耳廓。苍老的手带来极度怪异的触感,霎时便让阙祤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呼吸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瞬的迟滞,想要继续装下去,那是不可能了。阙祤鼻子里发出一声懒洋洋地轻哼,抱着被子翻回来,装作迷糊地睁开了眼睛。
林当快速退到了桌边。
“谁?”阙祤两只手撑起上半身,语带警觉地低喝着问出口。
“别怕,是我。”林当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阙祤坐起来揉了两下眼睛才重新看过来,“林长老?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是找属下有什么事么?”
“不晚,还早得很,我也是没想到你这么早便睡下了。”林当又朝他床边走过来,“我听他们说了你又病倒的事,便过来瞧瞧你。睡得这么沉,一定是还没有恢复过来。”
阙祤做了个要起身下床的动作。
“别动!”林当抬手拦住他,“你歇着,我就是来看看你,就走。”
阙祤摸不准他的来意,更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直觉不相信一直针对着自己的林当会在一日之内态度大变,从只会对自己百般刁难逼迫的老鬼变成和蔼慈祥的长者。
“我本没想吵到你休息的,”林当说着话,在阙祤床边坐了下来,“你说你怎么就醒了呢?”
阙祤:“……”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你来我往
气氛说不出地诡异,阙祤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是可以和面前这人谈的,只能陪着他相对沉默。这种沉默又和他与郁子珩相处时不同,尽管两个人也时常出现谁都不说话的情况,却并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着恼,暗骂自己闲得没事做,总是惦记那个家伙干什么。
“阙祤,”林当打断他的思绪,用一种异常柔软的声音道,“我这个时候来这里,是想和你说几句重要的话。”
阙祤被他弄得几乎想打哆嗦,抬了下头,又错开他的视线,“但凭林长老吩咐。”
林当摆摆手,“我平日里对你没什么好脸色,你心里定然很讨厌我,但你要知道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那样做都是有原因的。”
阙祤总算肯正眼看他。
“我其实很同情你的遭遇,在我眼里,你和教主一样,都还只是孩子,一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我们做长辈的哪能不心疼呢?”林当絮絮叨叨地道。
这话就有点牵强了,阙祤未置评论。
林当继续道:“我之所以要当个恶人,就是怕教主对你产生太多的私人感情,以后要误了大事。阙祤,你也是不愿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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