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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存天地 (玄玄于书)


  见他眼中似乎隐有泪光,阙祤探手环住他的肩,轻拍了两下。
  “接着我娘又想起了什么,质问我家里的桌子是不是被我锯坏的,追着我跑了大半个院子。”郁子珩又笑了,可那藏在笑容背后的落寞却那样明显,“可惜后来玉佩还是被我给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阙祤为他重新盖好被子,“等回去了,处理好你义父的事后,我便陪你去找你父亲。反正我们时间很多,慢慢找,把这煦湖岛上的土地一寸寸地翻过去,我相信总有找到的那一天。”
  郁子珩这几日夜里一直睡不着,白天精神便有些不济,适才又闹了一阵不舒服,这会儿困意便上来了,打了个呵欠道:“说得好像我要你跟我回煦湖岛就是跟着我去受苦的一样。”
  “是不是受苦又能怎样,我还有机会换人么?”阙祤调笑道。
  “没有!”郁子珩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恶狠狠了。
  “好好好不换不换。”阙祤哄着他,“怕了你了,快抓紧睡一会儿。”
  郁子珩哼哼唧唧地闭上眼睛,占有意味十足地紧紧抱住阙祤。
  阙祤由着他去了,过了好半天,听到身旁的人一呼一吸都变得平稳了,这才俯下身来,在他颊边轻轻亲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青年节快乐!!!

☆、知己知彼

  等去御剑山庄的弟子折返时,郁子珩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夜里不会整宿整宿睡不着了。船终于再次驶向大海中央,一想到就要回家,郁子珩心情很好,便不愿整日在舱底窝着,跑到外面吹风去了。
  阙祤出去转了一圈,端着午膳到房中找人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
  今日天不错,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海面上风平浪静,一眼望去,便让人神清气爽。已经在房中闷得太久了,一到外面郁子珩便不想太早回去,正要叫弟子去把阙祤也请来,回身便看到阙祤端着个食盘出来了。
  郁子珩迎过去,“这是要陪我在外边吃?”
  阙祤道:“你就会给我添麻烦。”
  立刻有弟子走上前来,接过他手上餐盘,放好矮桌和坐垫,将几道小菜摆好。
  “你居然嫌我麻烦,”郁子珩坐下来,可怜兮兮地嘀咕,“你受伤时我就从来没嫌过,任劳任怨地照顾你,谁要插手我反而不高兴呢。”
  阙祤盛了碗粥,不轻不重地放到他面前,“少废话,快吃!”
  郁子珩拿起勺子搅了两下粥,又看了眼桌上的四道菜,叹气道:“今天还不能吃肉?”
  “大夫说了,你身上的毒清干净之前,先不要动荤腥。”阙祤帮他夹菜,“吃清淡些不好么,正好趁着这时候养养肠胃。”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这是阙祤亲手给夹的菜,郁子珩还是开心地吃了起来。吃了两口,他又看阙祤,见对方正不疾不徐地往嘴里送粥送菜,忍不住道:“阿祤,你想吃什么可以让他们弄来的,何苦也要陪我吃这些没滋味的东西?”
  阙祤看都没看他,“谁说没滋味了,我吃着挺好。”
  郁子珩知道他都是为了让自己多吃点才这么说,心中不由软成了一片,也不再埋怨了,乖乖吃了起来。
  “今日有没有不舒服?”等他喝下满满两碗粥后,阙祤才问道。
  郁子珩擦了擦嘴,“还好。”
  阙祤叫人把碗筷撤走,上了一壶茶,“再坐一阵,就回房睡个午觉吧。”
  郁子珩从弟子那里接过茶杯,给阙祤倒了杯茶递过去,摇了摇头,“才吃完,不急着睡。正好今日我精神好,把义父养的那混蛋叫出来问问话吧。”
  阙祤想了想,也同意了。
  很快有弟子将那兰花杀手拖了出来,推着他到郁子珩和阙祤面前,一放手,那杀手便自觉跪了下去。
  长期被封穴道导致血脉不通,这人的脸色看上去苍白里又泛着淡淡的青色,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他耷着肩垂着头跪在那里,操着比初见时沙哑了许多的嗓音道:“见过郁教主,见过执令使。”
  郁子珩嗯了一声,端起茶杯缓慢地啜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这才不慌不忙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曲起,随即又像克制住了似地压平,顶着一头因久不打理而显得乱糟糟的头发,讷讷地道:“小人魏平。”
  郁子珩也不知是听进去了没有,又有片刻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关于我义父,就是兰修筠,想要灭寻教的事,你知道多少?”
  在他沉默的期间,魏平的冷汗都已经下来了,他觉得颊边有些痒,却并不敢抬手去擦,闻言忙道:“我所知并不多,只知主人一直都有这样的心思,却碍于那位先生的阻止而迟迟没有动手。过于具体的东西,便不是我这种整日在外头跑的人能知道的了。”
  听他提起“那位先生”,郁子珩想起了那个在迎君客栈地下曾为自己与顾文晖解围的未曾照面的男人。那男人一串咳声便可将自己的义父唤回去,那这雪山灵芝是为谁而寻,自也无需多言了。
  郁子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两下,道:“你说的先生,是谁?”
  魏平摇了摇头,“先生叫什么我不清楚,也没真正见过面。主人手底下的人,除了少爷和小姐,便只有几个近身侍奉的下属才见过先生的脸,他和主人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从来都是蒙着面的。我只知道他腿上有残疾,不能站立,人要是直起身来应是也不算矮,却瘦弱得厉害。他有没有武功我说不准,不过他总是病着,就算有武功怕也使不出来了吧。”
  “关于这人,你还知道些旁的么?”郁子珩对这个人很是好奇,寻教总坛那一役,几乎可以让他确定那人便是兰修筠的软肋,从此处入手,说不定便可占尽先机。
  当然,郁大教主是不会承认这想法多少有点卑鄙的。
  魏平又仔细想了下,道:“主人虽说于我们每个人都有恩,但若我们办事不利,他也是不讲什么情面的。每当他动了火,对我们惩罚得狠了,先生便会替我们求情。他说的话,很多时候主人都是会听的,所以我们中有不少人对先生也很感激。不过也还有一些不满的,多半是像我这样在外边东奔西跑找雪山灵芝的,会在背后说些不好听的话。但没人敢让主人知道,因为我们都明白,要是主人听见我们这么说,他会毫不犹豫杀了我们的。”
  “他对我义父而言很重要?”
  这已是多此一问,但魏平还是老老实实地道:“主人说过,他绝不会让先生离开自己超过十步的距离。”
  阙祤正要拿茶杯的手一顿,皱了皱眉,心说兰修筠为了这个人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了,如此行径,与疯子有什么两样?他这般想着,便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抬头朝郁子珩看去,正见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里竟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阙祤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很想一巴掌糊到他脸上去。
  郁子珩遗憾地干咳一声,收敛了目光。总算弄明白了,当日在总坛门前,兰修筠明明有无数机会可以置自己于死地,可他却不肯走开些让索魂剑有施展的余地,而是始终守着那辆马车的原因。后头更是因为害怕车里的人受伤,关心则乱,大失方寸地被自己打伤。还有,苏桥说过,兰修筠闯琼华门时,也是扛着车厢上去的,彼时车厢里头的,想来也是他在意到寸步不离的那个人。
  会是谁,是他的亲人,还是挚爱之人?
  郁子珩努力回想,他记得小时候听家里人说过,义父是没有亲人的,直到后来到了郁家,那一家上下才成了他的亲人。那就该是挚爱之人了,不过从前倒也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能叫义父做到这一步的。郁子珩摸着下颌,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阙祤问道。
  郁子珩表情稍显轻松了些,“还真没看出来,我义父居然是个痴情种。”
  阙祤将茶杯“啪”地放在桌上,低喝道:“说正事!”
  才喝了一口茶的郁子珩被他吓了一跳,险些喷出来。最后为了不在外人面前丢人,他只好拼命地把水给咽了下去,继而咳了个昏天黑地。
  阙祤强按下骂人的冲动,坐到他身边去给他顺气。
  好半天这口气才算顺过来,郁子珩借故靠在了阙祤身上,问魏平道:“迎君客栈下边那弯弯绕绕出不知多远的密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口?”
  魏平点头,“一共三个出口,迎君客栈有一个;还有一个在距琼华门不远的潆州城内的一家药铺后院;最后一个,在长宁宫孟宫主的卧房之中。”
  果然。
  梅阳到潆州再到长宁宫,这规模可比自己的寻教总坛大出不知多少了,就算下边不全如自己看到的那样繁复,而是仅有一条贯穿的密道,那也很是了不得了。
  “那下头四通八达,我需要你画……”郁子珩一句话未说完,眉头极快地弹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前倾去。
  阙祤眼明手快地扶住他,“怎么了?”
  “没事。”郁子珩抬手在心口上按了下,又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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