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谰池上 完结+番外 (青花玉龙子)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青花玉龙子
- 入库:04.09
☆、章二十三东南之水(一)
祁千祉平日政事不避穆修白,但是穆修白的身份就是男宠,断不能登正堂,不若以前还以“侍女”的身份可以侍于侧。
所以穆修白是从赵谐那里听说了冷池笙卖官鬻爵的大论。
穆修白认真写了一篇东西陈述了卖官鬻爵的优劣。眼前形势,卖些虚爵确实可行。
尹天禄终于归案了,从陈滨一路押解到京师。
祁钺下旨由祁千祉担当主审。此外宣室卿顾成尹同审。祁千祉公事繁忙,便让顾成尹先行审问。
却闻尹天禄半字不认。虽是用了不少刑,既不认通敌也不供出主使,只说要见祁千祉。
祁千祉便挑了个时间,想看看尹天禄准备做什么。
尹天禄整个人都十分脏乱,又因为用了刑身上布满了鞭痕,神情萎靡地坐在审讯室的地上,听见响动,便微微抬起头来,浅青色的胡茬被窗中漏出的光线微微扫过,便见整个人又匿到了黑暗里。
祁千祉便往那案子后一坐,令顾成尹一并坐下,命侍卫将尹天禄再往前带来。
开首是顾成尹问罪状,条条数去,问尹天禄是否认罪。
尹天禄笑得颇嘲讽,并不答话。
祁千祉正要呵斥,却不料尹天禄先讲话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殿下说。”
顾成尹道:“放肆!”
尹天禄却是看着祁千祉,狼狈的面容上颇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
祁千祉站起来:“顾卿先让人下去吧。”
顾成尹微微踯躅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行了礼,退了出去。那些侍卫一并下去,门很快掩上了。
祁千祉便离了桌案,步到尹天禄身前,居高临下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尹天禄便动了动身子,显露出些正色,脚上的镣铐微微拖动发出一丝轻响。
“语谰池主人……我当时就觉得他有问题,后来我栽了,才想明白这人大概是李瑄城。”
祁千祉不动声色。
“看样子殿下是知道的。不过殿下是不是最好也防着此人一点?”
祁千祉不意听到这样的劝导,哼笑一声:“为何?”
“我自认为还是有些本事的,我自从知道语谰池主人就是李瑄城后,掐指算了算,此人深不可测。”
“我知道了,你还有何言?”
尹天禄过一会道:“我有一事事关李瑄城,我若说,殿下能否放我一命?”
祁千祉想想李瑄城左右不愿辅佐自己,自觉还是了解李瑄城甚少,便撩了衣袍,微微蹲下来道:“你且道来。”
“我和语谰池主人多有交集,此前听说,其游医途中往往寻访珍宝。”
再望祁千祉望一眼,落到人的手里,尹天禄自知凶多吉少。他手里实在也没有什么筹码。
补充道:“……自然是为了寻除沉珠的。他应当没有和殿下说起过此事罢。”
祁千祉哼笑一声:“你倒是还有心情在这里挑拨。他替我操心这等事有何不妥。”
祁千祉对尹天禄本就厌恶,便欲走。
尹天禄慌道:“我知道除沉珠下落!殿下留步!”
祁千祉并不信尹天禄的话,却还是停下步子道:“那你说罢。”
“殿下可愿意留我一命?”
“你且说。”
“殿下可否先允诺?人各为其主,我本不欲与殿下为敌。”
“你放心,我说的话还是无人敢忤逆的。”
尹天禄听这几句话便知道祁千祉绝无放过他的可能,又他所知本就有限,便发挥他那忽悠人的本事搏了一搏:“语谰池主人游医途中,应当已经拿到珠子了。”
祁千祉道:“所以?”
“殿下信也罢,不信也罢。李瑄城生而无父。我对他的旧事还多有知晓。殿下想要知道不如留着我。”
祁千祉只觉这人死到临头还能一簧两舌,冷道:“你想必说完了,那便审正事罢。”
尹天禄道:“殿下如何能出尔反尔!”
“和奸邪之人谈什么有信无信?”
尹天禄红了眼睛,一会儿突然暴起,扯得锁链也发出些绷紧的声响:“殿下不过是因为我玩了殿下的人,才如此不能容人!”
祁千祉猛地一僵,回身吼道:“闭嘴!”
尹天禄嘲讽道:“我听说那人还在宫里,不知道殿下竟有这捡人破鞋的习惯……”
祁千祉只一脚踢上人的面门,直踢得人头颈往侧边歪去,口鼻都是血。尹天禄却是呸了一口,吐了血沫便继续道:“那碎玉被我们轮着折腾了近二十日,竟然还没死,也是命大。殿下还得谢我将人□□得不错。”
祁千祉听这一番,震惊得都没有喊尹天禄闭嘴,只是听着他讲完了。之前那群方士未及审问,竟不知道穆修白不止受了尹天禄一人之亵渎。祁千祉突然有些难以自持,发狠地拎起地上的人,将已经血流满面的脸摁在墙上:“你说什么!?”
尹天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只是阴鸷地道:“我说……这碎玉确实是好滋味……”
祁千祉把人的脑袋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尹天禄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哼声。
祁千祉的声音已经有些走调:“你说其他人也玷辱了望月,是、真、的、么?”
尹天禄的双眼有些翻白,吐了一口嘴里的血,道:“自然……是真的,那小子太不听话,我只好让我的徒弟去□□……调……”
祁千祉疯了一般吼道:“闭嘴!”
尹天禄笑了声,继续道:“何必呢,殿下,这种人本来就是千人骑万人跨……你倒捧在手心里怕人化了……你都不知道他在我那些徒儿的身下……有多么好看……”
祁千祉只觉得急怒冲顶,退开两步,拔剑一剑便穿进了人的胸膛。
尹天禄的面上一瞬间扭曲,但是却很兴奋似的,非要用尽力气张开口,但是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我是谁指使的……殿下早,早就知道……但是殿下没什么容人之量,我便是招了也得死……”
那个“死”字已经成了气声,尹天禄便突然吐出一大口血,仍是狰狞着表情说道:“横竖都是死……我也不想,不想让殿下如意……”
祁千祉把剑抽出来,又狠狠一捅,尹天禄的身体挣了挣,脑袋向前一伸,喷出一口腥血,而后便垂下来不动弹了。
祁千祉把剑一扔,满脸戾气地走了出去。
自己还是着了尹天禄的道,俱五刑而死于是便成了一句空话。
祁千祉回承虬宫时,穆修白便侍候在殿门。
穆修白直觉今天的祁千祉散发这些难近的气息。有些犹疑要不要将写的东西给祁千祉看。
祁千祉确实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走过去了。
穆修白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日常的侍候总是要做。
穆修白看人去了书案后面,便过去跪下替他磨墨。白皙的手指捏着乌墨,却看得祁千祉心烦。
“你退下罢。”
穆修白有些疑惑,但是起身来,行完礼依言退下了。就听身后祁千祉道:“赵谐,你磨墨。”
赵谐那停留在男孩变声期以前的稚嫩嗓门便响起来:“是。”
穆修白只当是祁千祉今日心情不爽。回了房间,捏着自己写的东西来来回回又读了几遍,觉得写得真是不成样子。越看越没底气,一定是拿不出手给祁千祉看的,想改又不知道从哪里动手。
便想把这东西揉了。东南之涝,无关他事。承虬宫多才俊他也不必班门弄斧。
然而真的揉了,也扔了,却又捡回来,拿起来毛笔,把干了的砚台加水研开了。开始凝神屏息反反复复删改了部分,又论及了一些水利方面的建议,如此一直改到很晚,才抽了新简开始誊写。一边心疼之前用纸抄写的倒叫自己给揉了。
祁千祉步入房间的时候穆修白还在誊写。祁千祉一下将东西抽走,大略扫过“虚爵可卖”那几个字,便哼笑一声。
穆修白心下便道不好,果然听人道:“望月,你的身份不该管这些这些。”
“……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穆修白听着这不留情面又呵斥一般的话语,垂下了眸子,只觉得一阵心堵。
祁千祉便把竹简又从穆修白头顶丢回了案上,从身后拍拍他:“去,把自己洗洗。”
穆修白嗫嚅了一下道:“殿下,臣已沐浴过了。”
不料祁千祉只是怒起,一掌拍在案上:“那就再洗一遍!洗干净了!”
穆修白被这声响惊得有些怔愣,睁着眼睛,眼圈却红了。然后站起来,这个过程中他微微收敛了一下情绪。他双肩垂着,落步轻缓地出去了。
穆修白是如此敏感的人,他知道祁千祉指的是什么。尹天禄归案了。有些旧账,也就要算算清楚。
☆、章二十三东南之水(二)
祁千祉见穆修白出去就后悔了。他觉得望月终究算是可怜,本就出生卑贱,受污风尘之地。只是他接望月初来的时候,本也不过当做消遣,并未如此介怀。
祁千祉便步回正殿,自己对着那盏鲤鱼戏珠灯发了半日的愣。四壁是灯影拂动,祁千祉心乱如麻,他越是喜欢这个人,便越希望这个人应该是干净无垢的。可是穆修白不是,不但在遇见祁千祉之前他不是,在遇见了祁千祉之后竟然还落入污秽之地,叫他根本不能把这一茬忘却。祁千祉自以为可以将尹天禄的一人之为勉强地从脑中抹掉的时候,尹天禄的所言却一下将祁千祉打入地狱。这个人,这些事,便是自己再略过不提,似乎永远也不会变得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