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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谰池上 完结+番外 (青花玉龙子)


  老鸮并不信穆修白讲的话,却也不挑明。只一手抄着胸前挂着的琉璃珠子,一边道:“这毒沧戟教应当还用不来。千寒此毒近于失传,小兄弟,你的仇家可能是率卜人。”
  穆修白见他话锋又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从善如流地接道:“前辈请见教。”
  老鸮哈哈一笑道:“见教,这是要我给你找仇家的意思?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穆修白无言,老鸮又捏了捏他那串蓝色的珠子,目光从穆修白脸上移开,飘到别处去了,只道:“伏毒难诊,奇毒难治,这毒……两位怎么想到要来找我?”
  穆修白还未说什么,李瑄城道:“久仰前辈大名,来碰碰运气罢了。”
  正值此时,方才那位手脚都缠满五彩缨子的少年又进来,往老鸮耳旁说了句率卜官话。老鸮便也回了一句。李瑄城与穆修白便也在一旁静候。穆修白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觉得那些缨子别具风情。而李瑄城只平视前方,不知道在看哪里。
  少年便又跑走了,光着脚丫儿,那小腿肚子上垂下的缨子一晃一晃的。
  老鸮便道:“你们这运气碰得不太妙,千寒之毒无解,老朽也无能为力。”
  李瑄城状惊讶道:“观前辈方才的神情,不似无能为力,还请前辈不要说玩笑话愚弄晚辈。“
  老鸮侧眼去看自己的扳指,两只嘴角垮下来,整张脸的肌肉都往下扯,似乎是十分为难而又怨怪的样子,道:“我说得像开玩笑么?在我这里耗时间,还不如找其他的人撞撞运气,兴许还来得及。”
  穆修白和李瑄城对了一眼,站起来道:“晚辈跋涉艰难才得以来到此处,还请前辈尝试一治。”
  李瑄城也道:“只求前辈医治,愿负任何代价。”
  老鸮听这一句,才正眼瞧李瑄城,一只眼睛眯着,道:“你是讲真话么?”
  李瑄城道:“不敢有假。”
  老鸮道:“我好交朋友,阁下为何不肯自报家门?”
  李瑄城对答如流:“不瞒前辈,在下剑目山左使。名不经传,还是有些本事。前辈若有需要之处,必将不遗余力。”
  老鸮的手离了珠子,捻了捻胡须,冷笑道:“剑目山我到还听过些,那种小门派,能容得下阁下这尊大佛?”
  不待李瑄城回答,便道:“阁下话说敞亮了,我才好想想是否结交。千寒自从复了古法,掌握的人也有些,可血龙骨却只有我这里有。你不畏那些机关阵法,径直来找我。若不是懂医术,便是懂毒术。”
  李瑄城不语。
  老鸮倒是诚恳道:“我对中原的事情知道得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何人。这里有一例杂难病症,可否随我去看看?”
  李瑄城道:“前辈请吧。”
  ·
  乌尔南·西蒙克利。李瑄城听到的是这个名字,看到的人,却是七尺长刀司马泉。司马泉眉毛粗而短,眼睛狭而下撇,面上横亘一条切断了鼻梁的伤疤。此人身量却有些少年人的轻盈,近两年出行一贯易容,且行踪不定。
  李瑄城面上不动声色,只替人探脉。
  司马泉尚躺在床上,方才那少年过来时,正是说司马泉病情反复,在房内晕倒一事。
  不消片刻便诊断完,出了屋子,才低声道:“他可是去了寒山?”
  老鸮道:“他未告诉我。”
  “前辈这里有写字的地方?”
  老鸮便带了两人去主屋。
  ·
  率卜人写字都用鸟翎,把字符画在羊皮卷上。后来与汉人相通,笔墨才传入。
  老鸮让人备了笔墨,穆修白只是个写药方的,一声不吭地听着李瑄城报药名。
  李瑄城道:“这些药,前辈拿着到汉人开的药店,应当能抓全。”
  老鸮见他片刻便已经诊断得当,心下已经有些服气,让身边的少年收了方子,一面道:“是什么病?几日能好全。”
  “他这是遇了瘴气,用药若得当,三日即好。”
  老鸮道:“多谢。”又道,“率卜的毒术尚可,医术并不上乘,我若想向你学习,不知道中原人有什么规矩?”
  李瑄城素知老鸮脾气古怪,不知在医道上他竟然谦逊如此,倒有些不知应对,只道:“前辈言重了。”
  老鸮道:“去药舍相谈罢。”又以眼神示意穆修白,道。“我让瞬领他去住的地方。”瞬是那位少年。
  ·
  老鸮的谦逊只难得地体现在医道上,其他地方的怪脾气还是十成十。亦绝口不提血龙骨之事。李瑄城料他是想多留自己两日的,且司马泉的病也得等三日后见成效了,也不再多说。
  到了晚间,将要歇时,李瑄城道:“你提防着乌尔南。”
  穆修白道:“他是?”
  “他在中原的名字叫司马泉,江湖上不疑有他,都以为他是中原人。他也在找除沉珠。”
  穆修白道:“老鸮想必知道你身份了。”
  李瑄城道:“老鸮已经猜到了。只赌司马泉什么时候认出我。”
  略微思索,又道:“西蒙克利,这个姓氏是巫师那一支的吧?”便开始陷入沉思中,“我让人去查他,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原来是率卜的人。”
  又道:“率卜的人在寻除沉珠我是知道的。但司马泉恐怕不是替王庭找……”
  穆修白伸手去摸摸腰间的灵玉,道:“那珠子说是固元,带身上恐怕会折寿。还是灵玉好些。”这灵玉是七晋山人给的,除沉珠藏到了七晋山巅的道观。那珠子到底不适合带在身上。
  李瑄城知道穆修白这是在说除沉珠易惹祸,也不准备辩白。
  ·
  凛冬在芜山主院一字一句地看那些四面来信件。红烛门果然如李瑄城所预料的那般起事。起事之地是青沙郡,在吴喾之南,一面临海。凛冬看了一眼,将这封信挑出来放在一边。
  便有两位医女进来,一是白月,一是杏叶,押着一位女子。进来后便向凛冬行礼,又向押着的人道:“绮春馆主,得罪了。”绮春倒是十分服从,便去跪在凛冬脚边,她的双手缚在背后,眼眸低垂,不知道在看什么。
  凛冬手上的东西不停,也不侧头去看绮春,只道:“主人让我看着你,还请见谅。”又向白月和杏叶道:“辛苦两位,下去罢。”
  绮春长时间沉默不语,凛冬手上拆信件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这令人烦躁的悉索声中,绮春终于开口道:“他……为何要看着我?”
  凛冬毫不掩饰道:“你要出卖他。”
  绮春的睫毛颤了颤,道:“他是怎么说的?”
  凛冬道:“他说你养不熟。”
  凛冬讲话总是十分简短,但是必然会有一段很短的停顿,但是又不至于让人想催促。
  绮春道:“他早知道,他还带我来问闲山庄。”
  凛冬道便不讲话了,又去拆另一封。
  绮春素来知道凛冬的脾气,她倒是很习惯这样的对话,她只是不习惯自己跪着,被捆束着,在这里。
  “他避世我尚能体谅。他却还有反心。这不是先殿下所愿看到的。”
  凛冬还是顿了不长不短的时间,然后道:“主人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绮春便笑了,声调也高昂了些,圆润的嗓音道:“冬姑娘,你这是愚忠。”
  凛冬马上道:“你对二殿下也是愚忠。”
  绮春并不反驳,顾自摇了摇头,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要杀要剐,也便听之任之了。”
  凛冬笃定道:“主人不会杀你。”便停了手里的动作去看绮春,绮春也抬了头去看她。
  又道:“我让人带你回房。”
  绮春不语,把头侧了开。
  凛冬便让方才那两位医女又进了来。
  将要带走时,凛冬道:“你死了我不好交代。”
  绮春时已背向凛冬,听闻这一句,脊背一僵,并未回头,道:“我不会叫你为难。”
  ·
  红烛门声称拿到了除沉珠,便自立为王,称大陈。
  布告天下的檄文是这样写的,其蛰伏数年,韬光养晦,将陈皇室唯一留下血脉抚养长大,他们此番是为复国,又有除沉珠在手,是天命所归。
  陈皇室所留下的血脉,是年仅十五岁的陈襄。
  且说那除沉珠,是经李蹇的家臣严钦指点,才得以寻到。
  这番说辞令天下大惊。吴喾尤临大敌,紧接着便是大幅调兵往青沙郡镇压。而红烛门的气势如虹,一郡之兵马尚且不能耐他们如何,便连连有数县被攻下。待到吴喾调临近几个郡的兵前往,这个势头才被勉强遏制住。
  ·
  寒山应声而乱。

☆、章四十 折戟沉沙(二)

  三日一过,司马泉的病症果然见好。
  老鸮和李瑄城日日相谈,气氛和乐,颇有所得。至于秉烛夜谈,有相见很晚之势。
  那位叫瞬的少年和老鸮完全不是一个脾气,他见穆修白好看,便常常到穆修白这里。他不会讲中原话,就拿吃的来贿赂。穆修白一开始见他在窗子边上张望,捡起手边的东西就扔出去。瞬惊呼一声,接住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穆修白一句没有听懂。
  不过没有恶意,这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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