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逐渐长成,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不过是空有个头衔。自己唯有能够做到的,就是小心翼翼,不行差踏错。直到他让皇兄放心,才挑了个半好不坏的地方,自己顾惜着自己的小命,别遂了谁的愿“一不小心就被匈人弄死”什么的。
明知道能够有那样一匹马的少年,肯定不会简单,更加不会和出身平凡有关系;可是他昨天看到摸进通道的阮白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引为同道中人……
可惜,刚才阮白还叫他去他家玩呢。
阮白看着躲在角落里看不清表情的越泽王,忽然开口问道:“阿清,你不送送我呀?”
他进来的时候,走的可不是这条路。黑曜石还在另外一边呢。
昨天他就是想找个人问路,跟着人活动的痕迹一路找,结果没想到竟然找到机关的痕迹。不是猎人捕捉猎物的陷阱,而是实打实的机关。他一下子来了兴致,仗着自己也算是半个行家,一路顺藤摸瓜之下,竟然摸到了这么一个……嗯,背着乌龟壳的兔子洞。
兔子洞的主人虽然胆子小,但是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了,对人还算热情好客。
胆小兔子越泽王听到阮白的话,不敢置信地猛地抬起头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阮白不是知道他是越泽王了吗?怎么还叫他阿清?难道他们还能做朋友?
楚昊握着阮白的手一紧,低声道:“别胡闹。”哪怕他现在只是窥见了这个地堡的一角,也知道建造这个地堡的人不简单。按照他对阮白的了解,能让阮白这么“一见如故”,设计建造这个地堡的人,一定就是越泽王。
可就算越泽王在这方面,有着不为人知的长才又怎么样?越泽王在皇族中再怎么小透明,那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尤其皇帝小老头登基那会儿可不是一帆风顺,中间的腥风血雨直接将当时的皇子折损得七七八八,外加这些年来对各地藩王的压制……
别看对着一张龙椅,这些人能争个你死我活;但在必要时,一点不知所谓的血脉亲情,也能好好拿来做文章。
总之,这样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京城的那滩子浑水,他一点也不想他家二狗沾上。
阮白看着楚昊前所未有严厉的表情,又看看他的兔叽朋友,道:“大胖小胖和黑曜石还在里面呢。”
越泽王眼前一亮,在看到楚昊后第一次说了一句顺溜的:“跟我来吧?”
楚昊深呼吸一口气:“劳烦王爷带路。”
“不、不劳烦。”越泽王细心等着三人一狗跟上,才转身走进了真正的地堡内。
走了不多路,山洞都开阔起来,甚至渐渐光亮。
阮白已经见过这番景象,也知道运用的是折射原理。看着完全在山腹内的巨大山洞,实际上对外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通道,有些是通风口,有些是故布迷阵,有些是正经的通道。
越泽王带他看过,一些通道内分布着一些固定或者半固定的铜片,能够将外界的光线引入进来,现在应该外面已经天亮了。
不同于烛台一点点大的火光,这些由外界引来的光线很快就将地堡内照亮。一间间石室,一条条小径,甚至还有整齐的一块块农田,连一些边角的地方都被见缝插针一般地种了一些苗木花草。一条小河弯月一样穿过,上面漂着几篇莲叶。
这地方其实不大,也谈不上精致。在见惯了雕梁画栋的楚昊看来,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个皇亲住的。
阮白凑到楚昊耳边,小声道:“都是阿清一个人弄的,厉害吧?”这里面还有个温泉池子呢!
楚昊不敢置信:“一个人?!”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
看得出来,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石室之类,都是在原先山洞就有的基础上改建的。农田那里还算得上浑然天成,可是那几个石室,却全都平平整整,甚至还磨了圆角!别说是越泽王一个人,就是有上百劳役,要弄成现在这样,也是一件大工程。
阮白知道他不信:“等回去再跟你说。”越泽王就是个人形宝山,极度值得挖掘。
同样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道路,比之楚昊之前进来的那一条要平坦宽阔得多,黑曜石已经等在了门口,等一行人走了出去,阮白回头对越泽王招呼:“阿清,过两天我来找你玩啊!”
越泽王怔了怔:“啊……”随即大声回答,“好!”
阮白把黑曜石让给了楚昊,催促着他赶紧回去军营。自己则绕过一个圈子,带着楚昊和张大牛去找他们的两匹马。
这会儿天才亮没多久,按照黑曜石的速度,楚昊回到军营就算迟到也不会迟到多久。
楚昊看着阮白长长叹了口气。
黑曜石不明所以,打了个响鼻,见楚昊没什么指示,小跑了几步后就开始放开速度撒欢。
楚昊赶回去的时候,将军府内就差他一个人了。
牧千户的嘲讽张口就来:“看来楚千户多有劳累,让我们这把老骨头等着。”
楚昊根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只是对曹将军抱拳行礼,赔了罪,再加入战前部署会议中。
随着时间的推进,草原那边的动向一日三变,自己这边各种军资的筹措也是需要实时更新。说起来他的后勤这一块,不知不觉已经被阮白接手了过去,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胜过其他几位千户许多。当然,其中一部分是阮白暗地里弄的,像是数量不多的医药包之类,目前他正在加紧对手下训练……
明明是应该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偏偏阮白还能闲得找小朋友玩耍什么的,一找还找了越泽王!
曹将军本来想问楚昊医药包的事情,一抬头却发现楚昊的脸上不是一般的面目狰狞,他开口拐了个弯:“诸位请看此物……”算了,还是由他来说明吧。
医药包很小,不比阮白给楚昊准备的,堪称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神器。里面只有一卷消毒过的绷带,一些金疮药之类的急救药物。但是作用,不用曹将军特意说明,在坐的都是积年的老兵,哪里有不明白的。
牧千户第一个两眼放光道:“这是好东西啊!有了这个,那咱们得少死多少兄弟!”
曹将军将医药包交给众人传递,一边说道:“这个医药包虽然简陋,但是作用如何,想必诸位一看便知。只是这东西看着不值什么,但要是全军配上一个……咱们没多的钱干这个。曹某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只是眼前的大战却是赶不及了。”
医药包已经在众人手上传了一遍,原本看过后都一个个脸上发光的将领们,闻言脸上一呆,随即也是一脸无奈。顺阳关中的情况,没谁比他们更清楚的。别看他们平时日子过得去,可是一旦打起仗来,根本就消耗不起。
若是昨天没有阮白那回事,楚昊说不定也就不吱声了。别看他已经爬到了千户的位置,身上还背着一个几乎已经挑明了的世子身份,可是在军营里,这些都没用,关键还是讲资历。他资历浅薄,在这里根本就轮不到他说话。
可是到底胸口还有一口气平不下去,更何况顺阳关是穷,可是说整个大周就没有一个军队不穷的。朝廷每年拨给军队的开支就从来没给足过,再加上从朝廷到地方,层层盘剥下来,真正用来养兵的,还能剩下多少?
可是再怎么穷,也穷不到在这里坐着的几个。别的不说,一个个千户百户的,名下有人满员吗?一个都没有!但是领的份例倒是个个都不少。这多出来的部分,全都进了这些人的口袋。
穷?老子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穷!嘴上一个个说得好听,舍不得兵丁流血,实际上舍不得自己荷包放血才是真!
“曹将军,不知道这医药包作价几何?”
曹将军报了个数字:“其它倒是不费事,就是这金疮药,那么大的量不好弄。”
楚昊点点头:“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愿自己花费一些银钱,给下属配备这医药包,多的不行,每十人配一个还是可以的。”
开春的时候,他收了四百多新兵,加上原来的三四百,差不多有八百人。不算数量更多的辅军,光是这八百人要配的话,最起码就是八十个。打仗总要有损耗,成套的少说要一百套,另外里面的各种药物,也得最起码按照三至五倍的量来准备……粗粗一算,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什么事,都要有人出头。出头鸟也总要被打。
可是这回出头的二愣子,在座的没一个敢打。论身份,人家是千户,还是手底下人最多的千户;论地位,人家是实打实的平西王世子,将来是铁板钉钉的平西王,说白了他们整个顺阳关都在平西王的地盘上;论武力值,整个军营有人能打得过楚昊吗?
这还不算人家有个上将军的师傅呢!
所以,这出头鸟当了也就当了。楚昊不来打他们就不错了,他们怎么可能去打他?现在只是出点血,咬咬牙也不是出不起,大不了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于是,气氛为之一滞后,其余将领纷纷表示,自己也愿意向楚昊看齐,自掏腰包购置医药包。
曹将军觉得挺高兴。他倒是不介意给自己曹家军配上。他的手下都是精兵,死了哪个都心疼。只是医药包这东西阮白折腾出来太晚,对他来说现在的问题不是没钱买,而是有钱一时间也生产不出那么多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