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鸿略显惊讶:“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风长林又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上层的窗阁被厚厚的珠帘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攥紧拳头,把懦弱的念头都甩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不宜迟,我们进去吧。”他说着便要往前迈。
“稍等片刻,”曲鸿从身后抓住他的胳膊,“青楼不比寻常酒家客栈,像你这样一本正经,气势汹汹地闯进去,除了引人注目,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风长林回过身:“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妥。我们应该装成寻常客人……”
曲鸿摇头道:“多半也行不通。这青楼看似杂乱,暗中却有牢不可破的秩序撑着。你一介生客,又没有多少钱财,能引到的最多只是散妓,而她们知道的恐怕不比你更多。”
风长林垂下眼,焦虑道:“那究竟应该怎么办?”
“其实有件凑巧的事,”曲鸿在他肩上一拍,“我义父的旧识,也就是我要找的人,刚好就在这‘莺歌楼’中,而且地位很高。”
“当真?”风长林眼睛亮了起来。
曲鸿点头:“眼下情形紧急,我不会乱开玩笑,你们随我进去,按我的话行事,不要轻举妄动,我有办法带你们去见她。”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从容,令风长林再度感到意外。他隐约察觉,这人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凌厉得多。这人身上还有许多秘密,他根本就不了解。
可他实在没有余暇再想,只能抓住眼前仅存的救命稻草,点头应道:“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章,剧情要展开了。日更还是挺挑战的,对ljj人生地不熟,有追文的朋友,如果啥疑问或者想法,欢迎跟我说说呗/w\
☆、柳浪闻莺(二)
莺歌楼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为宽敞,正厅连着一片花园,被三面楼台包围,左右的侧楼各有三层,而正面的那幢有五层之高,楼后还有一片水榭亭阁,与西湖相接。
楼院虽大,却丝毫不显空旷,相反,生意热闹极了。来的自然大都是男客,被花枝招展的姑娘左拥右簇,有的弹琴观花,有的推杯换盏,有的挥金豪赌。男人的粗言秽语和女人的莺莺细吟交叠在一起,虽是大庭广众,却溢满了懒逸奢靡之气。
乐诚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显然对这气息很不适应。若不是为了营救师姐,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种地方,好在他年纪还小,脸上带着稚气,那些比他还高的女人大都没有注意到他,少数几个在他身边流连片刻,很快就飘走了。
风长林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身形挺拔,又生了一张俊俏的脸,偏偏脸上还挂着局促的神情。像一朵开错了地方的白花,很快便引来一群蝴蝶竞相环绕,五颜六色的衣裙在他身边翩飞。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曲鸿,后者却如鱼得水,任由姑娘挽着胳膊往他身上贴,甚至时不时同她们调笑几句。风长林在心底叹了一声,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般从容,只是在花园里走了一小段,还没进正厅,便觉举步维艰。
青楼里鲜花满院,空气又湿又暖,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
曲鸿发觉他的窘境,轻笑出声,忽地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将他从姑娘们的包围之中解救出来,扯回自己身边。
倘若说那些姑娘的动作是翩飞的蝴蝶,曲鸿的动作简直像是猎食的鹰隼。风长林被他带得险些摔倒,本能地问:“鸿弟?”
曲鸿把脑袋暧昧地探到他肩上,抬起眼皮环视了一圈,慢悠悠道:“林哥,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
风长林被吹进耳朵的温热气息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缩,又听曲鸿低声叮嘱道:“嘘,别动,配合我一下。”
许是曲鸿的声音太过严肃,风长林真的不再挣动,任由他将自己圈在臂弯里。曲鸿又提高音调,慢悠悠道:“林哥,你有了姑娘家作陪,难道不要我了嘛,这可不行,今天我不准你离我半步。”说着又将他往怀里勾了少许。
“哦,我……我不离你……”风长林艰难地配合道。他当然不如曲鸿那般会演戏,只能侧过眼,偷偷瞄向贴在自己肩上的人,眼神中带着些许困惑,些许窘迫,倒恰好符合当下的情形。
曲鸿噗嗤笑出声:“干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让人家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两人离得太近,曲鸿的嘴唇快要贴上风长林的耳廓,他看到这人耳后微微泛红,发烫,仿佛这一出逢场作戏的亲密接触,真的有什么深意似的。
他的心中不禁一漾,如有微风拂过,激起一串涟漪。风长林从未掩饰过对他的喜欢和信任,这人的心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生在粗陋的石头堆里,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温润精纯的光芒。
一群□□自知讨不了趣,脸上的笑容很快变得冷冰冰,没多久就散去了。风长林松了口气,低声道:“多谢。”一面从曲鸿怀里抽身,抬手捻起额前的碎发往两边拨,动作仍带局促。
曲鸿偷瞄他整理仪态的模样,随口叹了一句:“啧,真是一群薄情的女人,方才还热情似火,发现没有油水可榨,立刻就冷得像冰。”
风长林敛正神色,一本正经道:“别这么说,她们也都是苦命人,努力招揽生意罢了,我本不该浪费她们的时间。”
曲鸿怔了片刻,摇头道:“唉,若是世上的嫖客都像你这般纯良,风月之地都能开学堂了。”
风长林被他逗得一笑,笑意有些窘迫,方才拢起的碎发又耷拉下来,有几缕盖在眼帘上,眼睛弯弯的,像琥珀色的月亮藏在云缝里。
璞玉不仅纯粹,而且好看,可惜本人毫不自知。
“难怪那些女人会缠着你。”他小声嘟囔道。
“什么?”
“没什么。”
曲鸿的嘴角仍轻佻地扬着,心中却骤然升起一阵细痛,就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戳向一处看不见的伤口。既然看不见,便装作泰然无事,装得久了,竟连自己也信以为真,连痛楚都化作淋漓的快意。
他憎恨自己的敏锐,他甚至狠狠地想,风长林和杀父仇人师出同门,定是个道貌岸然、尖酸刻薄的自私鬼。可此时此刻,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为什么自己即将背叛的,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他快走两步,把这人甩在身后,可风长林却加紧步伐追了上来,在他耳边问:“你要找的人也在这里么?”
他答道:“当然,只不过不在一楼。一楼都是散妓,楼上才是真正有权有势的名流,她们平日幽会的也都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寻常市井小民连见一面都很难。我要见的那位么,她叫琴莺,是这座莺歌楼的主人。”
风长林略露惊色,把目光投向大厅一角的台阶上:“这么说非得从这里上去不可了?”
曲鸿道:“是的,只不过想要上去,还需要一块敲门砖。”
台阶边有几名侍女候着,她们的视线在大厅里来回巡视。这里是通往楼上唯一的入口,懂规矩的顾客都不会擅自接近,偶尔有一两个糊涂虫,喝醉了酒,吵嚷着凑过来,也会被她们不动声色地拦回去,她们只接待有准备的人。
曲鸿来到其中一人面前,没有多说废话,径直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递到她手里,道:“我与琴莺姑娘有约,劳烦带我去见她。”
那人面露诧色,先将曲鸿上下打量一遍,又低头反复看那只锦囊,许久之后,才不紧不慢道:“信物只有一件,小姐只见一人。劳烦其余二位在此稍候。”
曲鸿回过头,嘱咐道:“没办法,你们两个先在一楼等我吧,我去打个招呼,再回来叫你们。”
“好,”风长林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什么,急急地唤了一声,“鸿弟。”
曲鸿停下脚,回过头:“怎么?”
他眨了眨眼,答道:“没什么,你多加小心。”
这楼里光线昏暗,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几步之遥,可风长林的面容竟有些模糊。
月亮终于要被乌云遮住了。
曲鸿又凝了他一眼,转身登上台阶。
*
琴莺住在莺歌楼最高处的房间。
从这里远眺,视野几乎不受阻碍,前有街市攘攘,车水马龙,后有水光粼粼,碧波万顷。精巧的长廊从她的窗底延伸而出,越过西子湖畔的浅水,一直和断桥相连。水里种满了荷花,到了这个季节,花已经凋谢。宽阔的荷叶还铺在水面上,层层叠叠地连成一片,翠□□滴。
鲜少有人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因为鲜少有人能进入这个房间。这里是琴莺的住处,而她是这座莺歌楼的主人。
她虽是主人,却离楼下的莺歌燕舞很远,她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房中,时不时抚琴自娱。虽然清凛的琴声被楼下的喧嚷一盖,几乎细不可闻,不过如若有心,刻意站在离窗不远的地方,侧耳聆听,还是能够听到袅袅不断的弦音。
临安城的风月场所数不胜数,可有莺歌楼这等排场的却不多,因此,琴莺的名字传在坊间流传甚广。坊间的故事总是带着浓墨重彩的夸张,传闻中她的容貌和琴声一样美,美得绝尘倾世,闭月羞花。许多富家公子听信传闻,不惜荒废正事,整日整夜在莺歌楼里盘桓,只为一睹芳容,一闻仙音。更有不自量力的,幻想能够用钱财和珍宝敲开她的房门,做一些听琴之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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