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就要走,被锟铻叫了住:“公子等等。”
“这个,也许用得上。”锟铻从方才李蒙摸出玉质的那玩意儿案下,摸出来一只巴掌大的木盒子。
李蒙打开看了看,像擦手的脂膏,还挺香。
“这是……到了那关头,多用一些,便少伤一分。”
李蒙又谢了他的好意,反正问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又问过了用法,才心满意足离去。
原路返回曲临寒所在的屋子,琵琶声已经停了,花娘们都在给曲临寒劝酒,看见李蒙回来,曲临寒如蒙大赦,忙上去抱住:“师弟!你再不回来,我就醉死在这儿了!”
李蒙哈哈大笑,虽说有度夜资一说,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曲临寒想必是没带钱出来,便不好打发花娘们空手回去。
钱包里碎银子都快被李蒙大手大脚完了,他摸出最后几个小碎锭分给姑娘们,让她们先不走,随便她们在里间做什么,弹琴唱歌都行,只要装作这间屋子里还有人便是。
“走吧。”李蒙说。
“走去哪儿?”曲临寒问。
“找师父啊。”李蒙得了好东西,又听了锟铻一席话,此刻心里仿佛揣着火炭,跃跃欲试,料想这么久赵洛懿应该也已经办完事了,想就去找他。专门带了他们来这间妓馆,应该是要打听什么事或是见什么人,必然也还没离开。
“我们不在这儿等师父回来吗?”曲临寒呆呆问。
“我找他有正经事儿。”李蒙拽起曲临寒。
门忽然开了,进来的恰好是赵洛懿。
李蒙皱了皱鼻子。
赵洛懿盯着他红得跟风吹热炭似的脸,淡漠道:“什么正经事?”
李蒙忽然说不出话来,袖子里藏着的手捏紧了木盒,傻呵呵地摇头,“回去了?”
“你们俩先回去,李蒙你认识路,带你师兄回去。等我回来,要是屋里有半点灰,明天上午你们俩就什么都不做,踏踏实实扎马步。”赵洛懿表情严肃,说完就要走。
李蒙还想问,被曲临寒拽住,只多出来的片刻功夫,赵洛懿已经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对不住,小屁孩不懂事多多包涵。。。。
对了。。。应该有单独的小倌馆,为了让小蒙子少走两步,就让他们开在了一起。。
锟铻(kun wu)一声和二声,古书里一种山,因为出产的材料适合铸造兵器啦,也指宝刀宝剑啥的,好像也有直接用这个做名字的宝刀(?)剑(?),都不重要!记住读音就行~
☆、试试
回去的路上,李蒙提议去跟踪赵洛懿,被曲临寒摇头否了。
“你别怕,师父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你赶出师门。”李蒙深知赵洛懿做的决定绝不会轻易反悔,就像他起初也有点收错了徒弟的意思,但仍把选择权交给李蒙,而不是替他做决定。那日在情急之下,才允了曲临寒的徒弟身份没错,但答应便是答应了,赵洛懿让曲临寒明日起和李蒙一起习武,就是个明证。
“我们回去等。”曲临寒坚持道。
走出了杏花巷,已夜深,前路是瑞州府凄清寒冷的夜晚,身后是千万红灯笼的海洋。
李蒙缩着脖子,四处也看不见赵洛懿跑哪儿去了,只得带曲临寒回十方楼,路上买了一包炒白果,两个人边剥着热乎乎的白果吃,边各有心事地往回走,谁也没说话。
进屋李蒙就躺在了自己床上,冷得不行,起身去院子里找火盆儿,他记得薛丰那院子里的火盆摆放的位子,应该这里也有。好不容易才在堆扫帚的地方找出火盆来,太久没用,积灰都够点一晚上的了。
李蒙拿扫帚把盆里的灰清了清。
曲临寒出来打水,把“戎”字号房的门窗桌椅花瓶挨次地擦干净,他擦的时候,李蒙就端个小板凳,坐在门边,拿更不容易找出来的火钳拨炭,炭也是太久没用,有点受潮,窝了不少干草在下面才燃起来,烟雾弥漫,呛得李蒙好一阵咳,眼泪都出来了。
“平时练功认真点,强身健体,自然不怕冷。”曲临寒手里一个乌漆墨黑的大花瓶,把他的圆脸遮了个严实。
“还没开始练功呢,师兄你就开始教训我。”自家亲师兄,李蒙也感觉到了,打从赵洛懿承认了这是他的徒弟,他自然而然就对曲临寒生出了亲近,这份亲近也许有一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跟同一个师父。十方楼里那么多给人当师父的杀手,他们合在一起可以是一个组织,但独立出去也可以自立门户,总体来说,这根本不能算一个江湖门派。
“为你好。”曲临寒笑了笑,他眉梢擦伤早已经褪去,吃了脸形的亏,看着很是稚嫩,常常和他的说话语气不搭。
“好好擦你的花瓶吧,不然明天扎马步我可让你背着我扎。”
“火钳给我。”曲临寒在家显然干惯了活,做事麻溜,不像李蒙一样磨磨唧唧。李蒙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时候,吃再多苦也不吭气,现在有人疼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成天来事儿。
曲临寒要给他烧炭,他也不固执。
就在旁边看他烧,曲临寒确实比他会烧多了,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拨弄的,反正烟也没那么大了,李蒙揉了揉鼻子,抹去眼角那点子呛出来的泪。
“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了。”李蒙看了一眼孤单挂着个月亮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
“你不是说,楼里人经常出任务就不见人影吗?”曲临寒道。
“是啊,可还是不想习惯啊。”李蒙喃喃道。
等到了亥时,赵洛懿还没回来,火盆已烧得很旺而且不瞎冒烟了,曲临寒给李蒙搬到了屋里,尽忠职守地看着他钻进被窝,才帮他掩上门出去。
李蒙在被子里钻了会儿,心里模模糊糊想着,要等赵洛懿回来。偏偏是想打起精神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什么沉沉的、温热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李蒙胸闷起来,半天实在有点喘不过气了,才睁眼一看。
“起来一下。”看李蒙终于被闹醒,赵洛懿锐利发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他。
鼻子里有一股血气,李蒙脑子仿佛被一根绳子骤然勒紧,这下醒得彻头彻尾。
一盏灯的光并不明亮,但足够照出赵洛懿的伤,在手背。
李蒙边抖药粉,边低声责备:“你以后打架能不能别拼命?嫌命太长了是不是?命长了都给我。”
赵洛懿眼底带笑,“敢管师父了。”
“我还没出师,你就没命了,以后怎么办?”李蒙闷着头给赵洛懿包扎好,实话他是松了一口气,刚闻到血味还以为会像前几次,赵洛懿那满身是血的样子,他想想心里都憷,以后都不想再看到。
不过除非赵洛懿肯改改打架不要命的习惯,否则真不好说。他是高手,可常常要一个人对付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又不耐烦防御。
“以后注意。”赵洛懿低沉的声音说。
李蒙才反应过来,他是已经答应了,没想到固执的赵洛懿居然这么轻易就因为自己随口一句抱怨答应以后改多年的出击习惯。
“饿不饿?”李蒙问。
“每天夜里都饿。”
李蒙不太明白赵洛懿说着饿盯着自己看个没完什么意思,却被那专注而暗含侵略性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跳,连忙避开赵洛懿的眼睛,“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还没走到门口,李蒙就被从身后抱住了腰,沉沉的重量压在肩头。
“外面冷,别去了。”说着赵洛懿把李蒙塞进被子里,把他要抬起的肩又按了回去,“先睡。”
李蒙已是睡了大半夜,这会儿惊醒哪里还能睡得着,本来赵洛懿刚回来他还有点懵,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想,这时候被赵洛懿滚烫的身子煨贴着,李蒙脑海里禁不住想起锟铻教他的那些经验,隔着里衣揉捻赵洛懿胸口。
赵洛懿显是累了,抓住李蒙的手,侧身压住他的膀子,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别乱动。”赵洛懿声线低沉,让李蒙觉得安稳。
“师父。”李蒙吐息发烫,嘴唇正对着他师父的脖颈,连酝酿睡意的赵洛懿都察觉到了,疑惑地看着李蒙,“做什么?睡不着了?”
李蒙老实点头,本来赵洛懿没用什么力,只是五指虚抓着李蒙的手,李蒙一动,手就滑了出去。
“……”赵洛懿虚虚眯起眼,浑身一僵,口气暗含警告的意味:“李蒙。”
黑暗里那双湿漉漉的眼珠一瞬不瞬看着赵洛懿,仿佛触动了他心底里某个机关,让他想到最初在中安刑部尚书府见到的李蒙,那时李蒙就像一头本来想咬人但发现咬不动的小兽,憋屈而惧怕。动物都有屈从于强大对手的本能,但也永远防备,就像一头狮子带着一只幼犬,再亲密也摆脱不了天性里的畏惧。
现在这只幼犬,爬到狮子的脖子上,磨牙蹭爪子,却一点也不害怕。
赵洛懿眸底掠过一丝难言的温柔,在这只能勉强看清对方轮廓的昏暗里,轻握住李蒙的手。
李蒙只是吞了口口水,那声音在寂静里被放大无数倍,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让李蒙尴尬得脖子发烫,紧接着更让他心脏激剧跳动,且浑身都开始发烫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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