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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 (轻微崽子)


  阿汀出来得急,只着一件长及脚踝的连身白裙,裙角还破破烂烂。她整个人堆在窗户上,想听得更清楚,放软上半身,俱挨到窗户上去。
  “你还记得起我?”女人声音十分细弱,几乎要听不见。
  男人的回答则清楚多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我蔡荣要是一时半刻忘过你阿姝,就叫我死在流沙之中,永无埋骨之地。”
  只听“咚”的一声。
  阿姝正因动情而潮红的一张美艳脸庞忽然变得煞白,她猛然起身,走到屏风前面,后面没有一点动静。
  阿姝喉咙紧张地动了动。
  “谁?”男人的声音问。
  屏风后阿汀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她身上到处都摔得疼,手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眼睁睁看着,蝴蝶一样的裙裾在屏风后面晃来晃去。
  紧接着,女人的肩膀到手臂从屏风边缘伸出,她白皙动人的脖子和脸露了出来,宝石一样的眼睛和阿汀对上。
  “是什么人?阿姝?”蔡荣病中挣扎坐起,他病得很厉害,布满汗水的脸快被憔悴吞噬干净,他气喘吁吁地坐起,目光涣散地看阿姝松开抚在屏风上的手。
  阿姝转过头来,安抚道:“没事,风太大了,吹得窗户开了,藤球撞了进来。”阿姝弯腰把手伸到屏风后的桌子下面。
  阿汀犹豫片刻,捡起旁边一只藤球,递给她。
  阿姝起身,她把球卡在双臂之间,之后抱起阿汀,将她放在窗台上的瞬间,阿汀像只小动物飞快爬上窗台,以最轻的动作翻了出去。
  “好了,窗户关好了。”
  蔡荣看着她为了伸手关窗而夹起的双臂,当中丰满被汗水濡湿的雪白胸脯,无力的手将阿姝一把拉上床。
  金钩洒落烟青色的帐幔,屋子里暧昧的絮絮低语声再也没有人听,阿汀怕得浑身发抖,正要穿过一扇小门原路回去,后领子忽然被人提起。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立刻被捂住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愚人节快乐~

☆、一五三

  
  大个子托勒按着阿汀的嘴,将她拖到一座怪石假山后。
  四名排成一列的皮甲士兵从外走过,他们身上的佩剑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托勒放下阿汀,揉了揉她的脸。
  阿汀冷着脸一把打开他的手,戒备地退后两步,像一只倒竖浑身利刺的小刺猬。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扬起下巴,眼神含着畏惧,说话声却倨傲。
  托勒忍不住好笑,看了看四周,“探探路,这个城主有古怪。”
  “他当然有古怪。”阿汀不耐地咕哝道,“他的女人古怪更大。”
  “嗯?”托勒没有听清,鼻腔里发出淡淡的问声,不过也不指望阿汀能对他有什么帮助,眼前的女孩还很小。
  “好了,回去吧。”托勒按膝站起来,想起什么,低头问阿汀:“你要骑到我的肩上来吗?视野开阔,那个臭小子很喜欢。”
  他说的是孔孔。
  阿汀嘴角抽了抽,“不用,你回去吧。”
  托勒眉毛动了动,按捺下要说的话,耸耸肩:“好吧,你小心一些,我们现在是一伙的,我还想在这里多住两天。”
  阿汀轻蔑地别开脸,随便挥挥手,赶托勒离开。
  很快,城主夫人房中的灯灭了。又一队巡夜的士兵走过,这次阿汀很有经验地躲得不露痕迹。
  她找了一块到小腿的石墩坐下,西戎的夜晚总是冷得让人浑身如堕冰窖。阿汀抱着自己的上臂,把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
  她盹儿了一会儿,下巴从膝头滑落,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他们交谈着向外走。阿汀猛然起身,脚踹在一块拦路石上差点没疼得她叫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跟了上去。
  面纱遮着脸的美艳妇人边走边向大夫说:“把这个放到那孩子的药里。”她另一只手中拿着一颗罕见的猫眼石,幽幽碧绿,真如同一只灵活的猫眼珠子。
  阿汀觉得瘆人,把脖子缩了缩,而且她总觉得那女人发现了自己。
  大夫收下猫眼石,没多问,他是这座城里最出名的大夫,见过的世面很多。
  长及脚踝的裙子上,一圈乳白色的珍珠从茵茵碧草上拂过,妇人离去。
  当女孩跳到大夫的面前,把这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当看清只是个小女孩,大夫站起身,掸去袍子上的泥土,要从阿汀身边绕过去。
  女孩随着大夫转过身去的脚步,坚持拦在他的身前。
  大夫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你是秋夫人的女儿?”大夫总算想了起来,顿时面无人色,“你不是……”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阿汀冷冷笑道,童稚的脸现出深刻的仇恨。
  那大夫嘴角扯出一丝尴尬,终究只得扬眉,唏嘘道:“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说罢,你要我做什么?”
  阿汀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答应得这么容易,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支吾片刻,瘪瘪嘴:“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
  大晚上,安巴拉背着还流口水的巴拉,沉默地站在深墙大院外面。这里就是这座城城主的宅子,看上去和南湄的土财主似的。一路行来,他带着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命狂奔,白天跑,晚上跑,马儿身上没官府的烙,驿馆去不得。十方楼车马四通八达,车马行不敢去,一边跑一边随时要去马市挑马,餐风露宿,整得个灰头土脸。
  院墙内已俱黑。
  安巴拉抓紧身前的带子,托着婴儿屁股向上耸了耸。
  侧门开,吱呀的一声,刺破这夜沉静无波的安详面孔。
  两个人从门里出来,俱裹着黑色长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主人,到青奴背上来吧?”
  缩在墙脚中想等人离开再出去的安巴拉忽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探出眼睛。
  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行了,我自己能走。”
  安巴拉心中一惊,连忙向后缩到墙边,把巴拉抱在怀里,轻轻捂住孩子的嘴。
  很快,那两人从不远处登上马车,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面上扩散,朝远方驰去。
  怀里的孩子没有醒,安巴拉却半点困劲也没了,即使如今那个声音听上去疲惫,再不复当初意气风发,他也能准确地认出来。
  图力为什么来这里?他想做什么?安巴拉把孩子重新背到背上,视线落到不远处越过院墙的一棵没叶子、枝条歪靠在墙上的苍老大树上。
  ☆☆☆
  阿汀带着大夫回到房中,她点起灯,把珠帘挽起。
  坐在床边的赵洛懿转过脸来,他的眼窝微微凹陷,眼中拉满血丝。
  大夫有一瞬迟疑,阿汀用不很熟练但意思能表达清楚的大秦官话对赵洛懿解释:“刚才在外面恰好碰见了他,带过来给你徒弟瞧瞧。”
  未几,赵洛懿侧身算是让大夫过去,他一手按膝,没有起身的意思。
  很快,大夫又查看了一次李蒙身上的伤,对阿汀说了两句,阿汀神色急促地也说了他两句。
  大夫摇摇头,神情无奈,语气明显软化下来,坐到桌边,取出纸笔来开方子。
  “他说了什么?”赵洛懿望向阿汀。
  阿汀一看他失血的脸,没有回话,走过去又语气不轻地冲大夫说话。
  大夫走了过来。
  “让他看看你的伤。”阿汀说。
  赵洛懿身上披着一件宽袍子,不怎么合身,他随手将袍襟一分,袒露的胸膛中,傍晚才换的绷带已又浸满血。
  房中寂静,阿汀眼神闪烁,想看赵洛懿的伤口,又不太敢看。
  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那天晚上,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一件事,一息死亡,一息是自由的天堂。她忍不住想赌,因此当鸦姑把装满毒虫毒蛇的麻袋交给她,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她什么也不怕,只怕要在那一座阴暗的石堡里孤老终生。她要的救赎,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带给她。
  “怎么样了?”阿汀脸蛋绯红,用西戎语问大夫。
  赵洛懿漫不经心地拢上衣襟,看看阿汀,没有说话,他嘴唇戒备地紧闭着,唇色因失血而灰白。
  高高挽起的珠帘后面,两个外族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突然“砰”的一声传来。
  大夫捂着一只乌眼圈踉跄着向后退,后腰撞在桌上,一阵乒乓之声。
  阿汀又要扑上去,被赵洛懿一条胳膊圈住了腰,拎到半空。
  大夫扶住桌好不容易站稳身形,脸色铁青地咒骂了一句。
  阿汀被赵洛懿的胳膊勒得喘不过气,两条腿在空中乱踹,踹在赵洛懿身上时,赵洛懿仍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问,他两手将阿汀放在地上,蹲下身与她视线持平。
  阿汀像一只斗败却不肯服输的小兽,眼圈通红地看着他,赵洛懿身上的绷带渗着猩红,阿汀眼眶中蓄起泪,一颗一颗硕大的泪珠滚下脸庞。
  “他说你中了蛊毒。”半晌,阿汀接连喘息,才将那口气顺平,声音发涩地说。
  “我徒弟情况怎样?要等到什么时候?”赵洛懿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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