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然一声,紧接着是金属钩在墙上一声叮当。
“抓紧绳子,往上爬。”
李蒙听见赵洛懿在耳边说话,那声音低沉,煞是好听,让他有点分神。抬头一看十三米的城墙,登时两股战战,哆哆嗦嗦道:“可……可以不爬吗……”
“我就在你后面,放心,脚蹬在墙面上,两手抓紧,不要往下看。”赵洛懿不由分说把绳子交到李蒙手里。
旁边饕餮和梼杌已然在往上爬了,看上去毫不费劲。
疏风看了眼他师父,朝李蒙道:“师弟当心,我先走了。”
李蒙哭笑不得,那人他都不认识,长得跟只猴子似的,爬起墙来,也如同只瘦小的猴儿,三五一蹿,就爬到了一半。
李蒙只得硬着头皮上,爬了没几步,手心已经磨出了泡。
身后没人催他,遥遥有追兵的声音传来,李蒙忍不住回头看,只见火把林立,从数条街外闪烁而来。
“赵洛懿!你们跑吧……是不是来抓我的……”全家被杀,必然是大罪,李蒙前日在街上已经打听到了,眼下当政的不是摄政王,而是年纪轻轻的皇帝,被大皇子从凤阳行宫迎了回来。前后一想,当初父亲跟了摄政王,站错队,自是受了牵连。
“不走也好,就和他们打一架。”赵洛懿声音从下方送上来,此时李蒙已离地五米,听见头顶有人笑道:“成,那便打一架,听楼主的。”
又有人附和。
一群疯子瞎起哄,李蒙心头暗骂,手脚并用以更快的速度爬上去,虽见识了赵洛懿的轻功,但李蒙听过一句,双拳不敌四手。这么多兵,真要叫这几个人收拾了,中安城未免太不堪一击。
前脚李蒙被扶下墙头,后脚赵洛懿也上来了。
李蒙满头是汗,看见追兵已临城下。
“怎、怎么办?”
“下去。”
墙脚一声大喝:“站住!”
李蒙尚未看清,饕餮已然飘然至那人面前,一声闷哼,士兵被放倒在地,两腿抽搐。
“别看了,没死。”赵洛懿放下绳子,试了下钩在墙头的金钩,固定好之后,示意李蒙先下。
已逼到这份上,李蒙再无半点犹豫,跨出墙头。
晕头转向到了地上,李蒙掌心火辣辣疼,他摊出手掌一看,尽是水泡,磨破了血肉模糊。
身后梼杌拍了李蒙一下,给他个药瓶子。
“多谢。”
梼杌欲言又止,没来得及说话,城门从内开了。
黑洞洞的巨大城门中有人出来,顿时李蒙想找个地方躲,给他药那人又道:“是你师父。”
李蒙定睛一看,果然是赵洛懿,他牵着一头马。
“……师弟,你怎么只抢一匹……”饕餮哭笑不得,两腮鼓出的肥肉抖动。
“好像少了个人。”疏风挠挠后脑勺,四处看。
“对了,你大徒弟呢?”梼杌向赵洛懿问。
赵洛懿把李蒙抱上马,坐到他身后,冷淡道:“要抓的不是他,他会自己追上来。你们跑什么?”
三人这才回神,他们跑什么?
赵洛懿再不理会,一拍马屁股,带着李蒙绝尘而去。
赵洛懿骑马带着李蒙,几乎一路狂奔,接近天明时,李蒙才睡醒一觉,张着惺忪睡眼,抬头看见赵洛懿方正的下巴,高挺的鼻梁。
朦胧的天光洒向大秦每一寸土地,黑暗驱散,黎明赶走寒冷的夜晚,连肆虐整晚的冷雨也停了。
李蒙恍惚转过头,马蹄踏上的道路,渐渐被照明。
赵洛懿低头,只看见李蒙乌黑黑的头顶,他眼神温柔,低下头去,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李蒙的头发。
李蒙犹在发呆,浑然不觉。
到了正午,灵州城门出现在眼前,巍峨城门与中安的繁华相比,不遑多让。
赵洛懿抱李蒙下马,灵州守卫松懈,不比中安盘查得严,几个守兵坐在城门底下掷骰子。
李蒙他们经过时,其中一个头头忽然蹙了眉,那一时李蒙与之视线交错,禁不住心里砰砰直跳,迅速移开眼。
一只大手无声无息握住他,李蒙定了定神。
“站住。”
已经走入门中的李蒙师徒被守卫叫了住。
那人半边脸上一道疤,走近时熏人的酒气令李蒙忍不住皱了眉。
“你们俩,哪儿来的?”
赵洛懿不答。
李蒙眼珠匆促转动两下,盯住那士兵:“北边,中安城。”
“皇城根下来的啊?”士兵倨傲抬起头,亮出尖下巴,说话时难闻的酒气喷在李蒙脸上。
“少爷。”赵洛懿低下头,竟显出了一丝服从的意味,抽出一张银票,看李蒙一眼。
李蒙慌忙点头。
“少爷出门匆忙,请你们吃茶。”赵洛懿一转脸就换了副神色,隐有震慑之意。
李蒙心叫要遭,眼前的士兵一看就是个混吃等死欺软怕硬之辈,桌上他面前一个子儿也没了,想必是输了钱,打打秋风。赵洛懿态度不卑不亢,就怕这无赖要不依不饶。
那士兵展开一看,赵洛懿出手便是一百两。
在灵州城,大户人家一年开销不过六七十之数,士兵嘴巴咧到耳旁,一面忙不迭把银票揣入怀,一面收敛猥琐的笑意,才靠近一步,被同伴拉扯过去说话。
李蒙不敢与赵洛懿说话,只不住担忧,是不是被看出了什么。
中安的消息来得这么快?抓回去一定是个死。赵洛懿会护着他吗?还是会嫌他是个麻烦自己跑?他认了师父的名分,不会跑吧?但他另一个徒弟不就被丢下了吗?
李蒙注意到赵洛懿已在摸腰间烟杆。
那士兵却忽然松了口,向外摆手:“走走走,还愣着干嘛?等过年啊?”
话虽说得不好听,语气却变了,似乎对两人颇有忌惮。
赵洛懿拱手,一手牵马,一手牵李蒙,边走边压低声朝李蒙道:“我们从中安下来,出手又大方,他们定是猜测你是哪个大人的公子。但又不能确定,以防万一,不敢为难你。”
李蒙“嗯”了一声,感觉到握自己的手从冰凉到温热,赵洛懿的手总是凉,但很大。李陵则全然不同,那双文人的手总是干燥光洁,朝廷常常赏下些给大臣及家眷用的脂膏,李陵一家人保养都不错。
想到父亲已经不在,李蒙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总是高兴不起来。
晚上时李蒙和赵洛懿提,要去看父亲的坟头。
赵洛懿给他脱了鞋子,李蒙脸上发红,忙道:“我自己来。”
赵洛懿浑不理会,把他的脚泡在及小腿的木盆里,食指在李蒙脚底穴位按压。
“啊——”李蒙叫了一声。
赵洛懿神情大不自在,站起来理了理袍子。
李蒙自是也看见了,看着窗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心里却有一丝异样。
“你说我跟着你几年了?”
赵洛懿手上力道放轻,李蒙忍着脚底被按得痒痛,又不能笑,甚是辛苦。
“三年。”
“对,”李蒙想来想去,还是好奇,便道:“什么时候好上的?”
“你十六以后。”
李蒙自己的生日还是记得,笑了起来:“那也才没几个月。”
“你从前小,有那个意思,我不舍得。”赵洛懿认真看着李蒙的脚,似乎全天下没什么抵得过李蒙这双脚重要。
言下之意,俩人之间该做的事都做全了,李蒙忍不住扯起领子,往脖子里扇风。
“没下雨了?有点热。”
赵洛懿就起身去开窗户。
李蒙望着赵洛懿魁梧高大的身形,想起那个无稽的梦境,长这么大他从未做过那么真的梦,既然赵洛懿所言非虚,李家已然被推平,重新修了两间宅子,一间卖给了商人,另一间还没人住,简单一圈围墙,围着丛生的蓬草。那与赵洛懿成亲的事,自然是梦了。
无端端做那样的梦,李蒙想想就窘得一身发汗。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李蒙把赵洛懿的剑摆在中间,赵洛懿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你另外一个徒弟,是什么来头?”李蒙病着时睡得太多,现在精神得很。
“打铁的。”赵洛懿道。
“他为什么跟着你?你们俩也相好吗?你们男的和男的相好是不是也可以有好多个……”李蒙想了半天,才想到怎么说,“可以养好多个妾室。”
“……没有。”听上去赵洛懿有些无语。
“我们俩到底成亲没?没有吧?我爹从前不许我跟别的世家子弟胡混,是有些人把长得柔弱的男孩养在家中,但没见过娶过门的。你是中安人吗?对了,你是哪里人?口音听不大出来。”
“没有,不是,不知道是哪里人。”
赵洛懿回话极为简短,让李蒙觉得好没意思,但人一睡不着,念头就极多,越是想越是睡不着。
“在瑞州出生,那年到中安办事,有人出钱让我救你一命。你不愿意走,我就收了你当徒弟。”
“我不愿意走?”李蒙难以置信。
“你一心想着报仇,想跟我学武。”
“那我学会了没有?”李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你不会也没什么。”赵洛懿云淡风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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