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是没有龙霜莲的,要是有的话,龙霜城还会煞费苦心的培育它?」魏大夫不停泼冷水,叶云隐在旁使眼色要他讲话婉转点,魏大夫偏偏不理,又接着讲:「再说,龙霜城就算现在没开花,城内说不定还有以往保留下来的乾制花叶什麽的,去求严泓之快一些。野外的花,少说得等十年才开,你等得了,这小子等不了。」
「把整座山翻了我也会找。」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要找多久?你急我们就不急啊!」魏荆澐破口大骂,和裴清和互瞪,叶云隐怕吓着孩子,早就将少年们赶到外头去,一回头就见他们俩怒冲冲狠瞪对方,活像要把对方宰来吃似的。
「你们别这样,容我讲一句吧。」叶云隐问裴清和道:「你想让秋灿少吃点苦,还是舍得他活下来却变成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若他安稳活下来,就算遇上困难,总还有个希望的……」
裴清和冷冷看着叶云隐,眼眶烫红把腰间的剑扔到地上,身无寸铁的跨出门槛说:「我去龙霜城。」
叶云隐有些尴尬无奈的叹了口长气,回头时魏荆澐给秋灿盖好被子,还以为魏大夫要他去打盆水来给秋灿抹汗,却听他道:「你刚才跟你师兄讲了不只一句。」
「我啐!」叶云隐啐了声,骂骂咧咧去打水。
魏大夫挑眉哼了声,回头神色凝重的看秋灿。
相较於裴清和仪容全无打理,满脸胡渣、青影吓人,连头发都披散乾燥,脸色苍白,秋灿虽然状况不好,但看得出被裴清和仔细照料着,嘴唇色泽红得不太寻常,但并无乾裂,几天没洗澡却不臭,想来是裴清和付出全副精神在照料。
「清……和,清和……」秋灿唇间低喃的不单是严桦这名字,还有裴清和。
魏荆澐摇头叹道:「你们的事我在这儿也听说过,莫非真是生来就注定好的,他前脚刚走你连梦里都惦着。冤孽啊。啧、啧。」
龙霜城周围千亩山地开满春天花树,梨花林雪白花枝交错,自高处观望宛如白浪,嫣红杜鹃依旧抢眼,其间还有白花荆桃、杏花、桃花,城里同样有它们的芳踪,更有棵树龄近百的紫丁香,衬着它的是白丁香。
一向给人寒荒冰冷印象的龙霜城,亦有繁花盛开时的风情,刚下过一阵细雨,城门外湿软的草地上跪了一名样子狼狈狰狞的男子,正是裴清和。
「我们城主不在。」守门的护卫是这样讲的,眼里对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充满鄙视。
裴清和握着双拳忍耐,既要求人便不该有任何冒犯和冲突,他依然用饱含内力的声音喊道:「在下裴清和有事相求,恳求城主出面一见。在下裴清和有事相求,厚颜请城主出面──」
城门忽然有了动静,能听见里头门轴转动声,沉重的大门远些看像是开了一道缝。严泓之双手负於身後悠悠从里头踱出,像是吃饱出门散步似的悠然来到裴清和面前,神情冷漠的打量裴清和,眼中有着一丝嘲讽,慵懒问他:「所求何事?」
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带笑意,想起以前在绦草堂与这人有些不快,眼下看到的景象让他有点好奇,等着想看好戏,这念头有些恶毒,但男儿膝下有黄金,看到此人跪着相求,严泓之心情甚好。
「求你赐我龙霜莲。」
「不可能。」严泓之扬起嘴角,忍不住哼出笑声。
「秋灿中毒。」裴清和握紧拳的手臂都浮出青筋来,再一次强调:「若没有它,秋灿恐怕……他……」
「我跟他已经毫无关系了。你凭什麽为他跑来求我?」
裴清和朝严泓之叩首,趴在地上哽咽道:「求你救他,不管你要我付出什麽代价,要我死也可以,求你救秋灿。」
听到这儿,严泓之再迟钝也嗅出不寻常的暧昧,他不想多问,只道:「他在哪儿?」
「绦草堂。」裴清和听到对方问,想来是有所动摇,高兴的抬头望着严泓之想道谢,却看到严泓之厌恶而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後望向别处,对他说:「我还没讲我要你付的代价。」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秋灿得留在龙霜城。一生一世。」
「你……」
严泓之眼尾瞄他,慢慢扬起一抹浅浅笑痕说:「你可以选,看要他发疯、死去,还是要他活得好好的,哪怕没有自由。」
「裴清和,我不会要你死,天底下哪有这麽便宜的事。」严泓之知道失去所爱的苦,裴清和若死了,秋灿只会记着别人一辈子。
「求你……救他,我会走,我永远都……咳,不会再与他相见。」
「好。」严泓之转身说:「我回城带上解药,你先回绦草堂,等秋灿服了药之後你就得走。」
裴清和怨愤瞪着他,这人太过歹毒,就连最後一面也不让他们相见。他撑起疲惫的身躯要站起来,严泓之想到什麽似的又喊住他说:「且慢。还是等他醒了你再走吧。」
「真的?」
「既然你要离开,就该亲口告诉他不是?」
裴清和气得快呕血,漫天飞花,他却无心多瞧一眼,满腔怒火与悲哀都为了对方一个承诺忍了下来,他想起秋灿,硬是把这些委屈吞下。
「好。」裴清和表面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在严泓之兴味注视下颓然离去。
之後商杪杪飞书到裴清和手里,信里提及一些过往机密,列了几个可能保存毒药的嫌疑者,其中一人便是靖王。而引进那些东西的人亦是靖王,好像在炼制某些东西,为了试药而秘密把药下在几个村子,其中一个村子就是秋灿的故乡。
然而这些事对裴清和而言已经不那麽重要了。也许哪天他临时兴起去将靖王一干人等杀个精光,但那又如何?他要的东西,从来不是杀完人就能获得的。
第22章 贰贰
他困得睁不开眼,照着眼皮的光有时是白昼的日头,有时是烛火,他知道自己中了毒,但还是被梦魇困扰,很多人喊他的名字,有爹娘、叔叔伯伯跟娘亲的姐妹,也有邻居,还有弟弟,更多喊他的人是那些死了的恶棍。
有时努力试着清醒,掀开眼皮却只见到模糊的世界,看的听的全搅在一团,成了噬人的漩涡,日头像火球坠落在地上,有时月亮像是嵌在脚下的地里,变成他和弟弟画的图,上面有丛生花草,藤蔓树根把它们重重缠綑。
他掉进无底深渊里,被心里的黑闇侵蚀着,有个人丢了一个微微发亮的东西下来,好像是朵花,冰雪般薄透漂亮,忽然间自己就落在花间,在梦里熟睡。
「他醒了。」
听见叶云隐这麽喊,严泓之立刻赶到床边握着秋灿的手,秋灿像是不习惯见光,眯眼涩声问:「清和呢?」
这句话深深刺在严泓之心头,分离不到一年,秋灿眼中便全然无他,但他仍不动声色的回答:「让人去通知,他一会儿就来。」
秋灿听见裴清和会出现才松了口气,而後才讶异床边的人是谁,疑道:「怎麽是你?」
「只有我城内才有你中的毒的解药。」
「毒……」秋灿心里浮现了严桦的身影,立刻坐起来,掀了床要穿鞋跑去找人,他喃喃念道:「他没死,我要找咳、找……」
严泓之把眼前虚软的人捞回怀里,秋灿下意识避开他怀抱往床的另一头坐,他压下心里的情绪温声关切:「还好麽?」
「没事。清和呢?」秋灿认得这儿是绦草堂的一间空房,以前他打扫过,余光瞄了眼严泓之後,撑着柜子或家具有所顾忌的往门窗移动,严泓之并没有起身逼近,只是静静坐在床边望着他惶惑的样子。
「你在怕我?」严泓之苦笑。「从以前就是,我真这麽可怕?」
秋灿并没看他,只道:「你的心思难以捉摸,喜怒无常,又武功高强,谁知道你下一刻会想做什麽事。」
话刚讲完,裴清和就推开门进来,他见到秋灿清醒的样子惊喜的睁大眼,但又由於严泓之在场而什麽都不能表露,只是冷静的说:「看来你已经无事了。」
秋灿愣住,笑了声跟他说:「你怎麽啦?这种语气。」
「等你精神好些,我有事告诉你。」
「现在讲吧。是不是查出谁对我下毒?还是别的事情?」
裴清和看着秋灿有些迟疑,秋灿身後的男人无关己事的附和:「是啊,有什麽话现在讲无妨。毒既已解,秋灿身子也无大碍了。」
裴清和收在身後的一手握紧拳,五指在掌心压出鲜红的伤痕来,他垂眸低道:「我今天就要回丰姜。」
「啊,这麽快呀?那我得赶紧收拾,打理一下自己,清和,我──」
「我自己回去。你自己如何,便自己看着办。」
秋灿被裴清和冷漠疏离的态度吓了一跳,也不管严泓之在不在场,有点慌张的问:「是不是我中毒期间给你添麻烦,惹你生气啦?你告诉我,我给你赔不是。」
严泓之起身慢慢踱近他们,来到门口与裴清和错身之际轻哼了声,像是识相的走到外头透气,实际上确是给裴清和一个警告。
「不必。」
「清和别走!」
解秋灿中的怪毒并非服一次解药,而是逐日驱除体内余毒,费了两日,期间裴清和曾问严泓之道:「你打算我如何跟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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