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他这麽做只是为了见亲弟弟,如今见到却没能相认,因为秋灿心里有太多顾忌,他甚至开始犹豫迷惘。
他还记得当年在贼船上,秋桦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们能再相见。
这并不是空口白话,秋桦确实有异能,如果秋桦说等会儿要打雷,天空就一定会出现闪电和雷光,秋桦说後天村里会下雨,就一定会有雨水。
秋灿不清楚秋桦能预见到多少事,又能预知多久以後的事,秋桦也说自己无法预料将会看到什麽,爹娘怕招惹是非,便教他们俩不得张扬这些。
但是当时秋桦确实讲过,有天他们会再相见,秋灿却不清楚那是弟弟安慰他,还是希望有天他能去救自己。
而今,秋桦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哥哥出现了吧。
「秋桦,你真好。」秋灿有点羡慕,对於秋桦能过这麽光明的日子,他由衷欣慰,他们俩起码有一个能走在阳光下,他不想让弟弟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偷儿,专作见不得光的事,也不希望弟弟的人生毁在自己手上。
或许从此断绝关系最好,不是麽?
秋灿如此思忖,心中百般不舍。只要知道唯一的亲人活在世上,将来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就足够了不是?
这些时日他反覆思量,秋灿决定今晚是最後一次来见秋桦,了结自己一桩心愿。
深宵时分,严桦尚未熄灯就寝,反而提了灯笼走到外面,灯光照亮水池,这种寒冷的天气,池里却满是莲叶,水面开着一朵几乎和脸一样大的白莲花,花姿壮丽绝艳,彷佛透出月色般的薄光。
不久来了另一男人,来者背光,秋灿几乎没察觉对方来时的脚步、气息,想必是个武艺高强的人,连忙收歛自己的气息,小心躲藏在阴影里,只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虽然没看清严桦的模样,秋灿却听出他语调有明显起伏,彷佛很高兴见到这人,接着就听到严桦喊那人一声:「哥哥。」
秋灿有点黯然,那声哥哥本来是专属於他的,如今听见只觉得不是滋味。
严桦唤的自然是这座城的主人,严泓之。
「这麽晚还没休息,不累?」
「等下你不是就要亲自将这朵龙霜送去京城?我想在这之前再看它一眼,好歹是我苦心栽培十年的成果。」
「这麽舍不得,要不我去极北的天池摘野生的回来赔你。」
严桦苦笑道:「说不定只剩我们城里这朵了。」
严泓之拍了拍严桦的肩,安慰道:「也许再十年它又开花也不一定。但小皇帝等不及十年,他的命靠宫里的药吊着,就等这朵龙霜救命。」
「用这朵莲花换取朝廷对龙霜城的戒心,免去无谓的纷争,确实很划算。」严桦垂眸道:「所以我怎麽会不肯割爱呢。不给,朝廷会说我们要反,百姓无端遭殃,你们这些懂得刀剑又武功高强的人还不打紧,就苦了那些老实人。」
严泓之面无表情觑他,轻哼道:「是,就你是好人。」
「哥哥你生气啦?」
「我若这麽简单就生气,你这小命留得到今日麽?」严泓之伸手轻捏严桦耳朵,严桦缩肩躲开,摀住半边脸藏起羞赧的表情。
在他身後,严泓之注视的神情转而深沉,他问:「你只是出来看莲花,不是等我麽?」
这话让影子里的秋灿一头雾水,严桦乱了的呼吸心跳却告诉他这句话里的暧昧。严桦转身走向严泓之,倚偎到他胸前低声问:「哥哥,要是我和小皇帝生了一样的病……」
严泓之轻摸他的头,淡笑道:「怎麽可能。那怪病是十多年前外域传入的虫草,本是想治皇子的疯癫之症,岂料对幼童有所毒害,当年全数烧毁。谁晓得有心者偷偷留下虫草,沉潜多年用来杀害皇帝。我们这儿离京师遥远,又没有绝对的利害关系,再说就算要针对龙霜城也该是冲着我来,哪轮得到你。」
「假如,我是说假如。」
严泓之望着严桦认真的表情,慢慢凝起笑容,严肃对他说:「再怎样都要顾全大局,你知道我会怎麽选。」
严桦释然笑道:「那就好。这才是好城主。」
「你试探我。」严泓之半开玩笑的掐他脸颊,忽地把人抱住。
秋灿听不到交谈,只剩那两人微乱又趋於平稳的呼吸心跳。虽然他和亲弟相隔多年不见,别人说双生子有某种感应,他向来觉得玄之又玄,不怎麽相信,可是冥冥中又相信弟弟还活着,相信他们有天会相见。
这一刻,虽说没人告诉秋灿那是怎麽回事,但他就是明白严桦和严泓之的关系,不仅是暧昧。
「这哪是兄弟。分明……」秋灿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却不打算再深究,反正只要弟弟平安快乐就好,别的事他不想再涉入。
然而严泓之还没离开,秋灿不敢贸然妄动,就算手脚开始有些麻,也只能提气运功,纾缓身上不舒服的感觉,但心里更不舒服。亲弟弟怎麽跟男人搞一块儿,对方貌若天仙不成?
「哥哥。」严桦在严泓之怀里瞄向池子,提醒道:「它已经盛开,能离水了。趁午时凋零前让御医制药送入宫里,这事就结束了。」
「一会儿我会去办,总管他们会处理,你早点歇下。」
严泓之把人哄进屋里,接着往虚空一挽,指上拈了一片水气凝成的薄冰,冰片飞射削断莲茎,他大掌朝莲花收拢,莲花落水前就换了方向飞到人手中。
这采收的光景恰好让秋灿看见,好像霜白的莲花自己飞到那人手中,秋灿不得不暗自称奇,还没见过天底下有人功力如此深厚,不用涉水也不必拿剪子,直接摘花走人。
秋灿探头看了眼木屋,叹道:「阿桦,你不是真的看中了龙霜城的城主吧?」
他并不看好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更何况对象同是男子,到哪儿都会惹人非议,可是自己又有什麽办法介入?
秋灿挪动身躯,想等身手恢复灵敏就立刻离开,小屋这时有动静,是严桦推开门走出来,没有提灯,站在屋前架高的木廊上轻唤:「哥哥。」
秋灿不悦的撇嘴翻白眼,心道:「哥什麽哥,够了没有?你这傻小子。亏你们还兄弟相称!」
「秋灿哥哥。」
秋灿神情凝滞,看到严桦又低唤道:「走了麽?秋灿……」
「在这儿。」秋灿出了声,他不清楚这儿有没有人暗中保护龙霜城的二当家,但他知道严桦不会害自己。虽说如此,他还是习惯藏匿身影,并不露面。
「秋灿哥哥!」
「嗯。」秋灿应了声,打趣的说:「真让你料中,有朝一日我们会相逢。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可是你怎麽晓得我此时此刻会在?」
严桦微笑未答,只说:「我就是知道。哥哥一定会来找我,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秋灿想也不想撒谎,这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难得相逢,又何必聊那些过去的事情。
严桦往前踱了步,视线好像还在找寻秋灿,他问:「哥哥,我好想你。你怎麽不肯露面,让我看一看你。」
「看什麽呀,你跟我不都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
「不一样。」严桦皱眉道:「你有的,我没有。」
秋灿拗不过他,悄然从暗处现身,严桦的目光一捕捉到秋灿就开心的跑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感动了老半天,还是秋灿先觉得不好意思,稍微挣动了下。
从小他这个弟弟就爱撒娇,既贴心又懂事,不像他调皮捣蛋,净是捉弄人。
「哥。」严桦喊着秋灿,指尖微颤,碰了下秋灿右眼尾那颗小痣,虽然是双生子,但严桦脸上可没有这个,他告诉秋灿说:「哥你知道不?我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在这儿,在同一个位置点痣,望着镜子好久。」
「是麽。」
秋灿心疼的笑着,他知道弟弟一定对着镜子哭过,他就没这麽傻,若非必要就不照镜子,也不低头看水洼,他知道看到自己的脸就会想念弟弟。
「哥,我一直等你,就知道你会找我的。」
秋灿心疼的摸他头,又拍拍严桦脸颊关心道:「你过得好不好?城主他待你……」
「都很好。」严桦握住秋灿的手,报以微笑,忽地又收起笑容说:「你听见、看见了?」
「嗯。不过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恐怕我讲再多也没用。你脾气看起来柔软,性子却倔得很。」
「哥哥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我脾气差,性子更恶劣,哼呵。」秋灿收起笑颜问:「我这麽张扬不打紧?」
「城里的人都在忙,又是大过年,这附近不会有什麽人。」
他们俩互望,宛如照镜,蓦地一同笑了。
「我好想你,秋桦。」
「我也想你呀,秋灿。」
「你一点儿都没变,真好。」
「是呀,和哥哥一样。哥哥你听我说,你到南方去吧。到我们一起看烟火的地方。」
秋灿蹙眉,纳闷的笑问:「就我一个人?你不一起?」
严桦只是浅浅微笑,握着秋灿的手说:「你替我去吧。我已经在这儿落地生根了。」
「为什麽?」秋灿听得莫名心惊,他开始不太清楚严桦在讲什麽,他握住弟弟的肩一脸担心的问:「你不要我了?是城主不放人?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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