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湛清一回无忧堂便发现没人在,也没留字条给他,这情况就要拿个能装水的面盆或容器施水镜术,稍有道行者不必准备其他东西,只要凭意念观想要找的对象便可。
无忧堂的院子中央有个石钵,钵里养了只三花如意,是只巴掌大的锦鲤,平常在荷叶下不常露面,月湛清就站在石钵旁观想师弟,不到盏茶的时间就觉眼前有些模糊,随即浮现某处光景,是一片眼熟的坟场,只是不知何故被搞得乱七八糟。
「原来去了邻村。」知道他们所在,月湛清拿了房里挂的剑就赶往隔壁村庄,隔壁村有专卖棺材、元宝蜡烛的,也有仵作,替人哭坟的,帮人赶屍的,还有一大片埋屍的野地,而且村里有座起码五楼高的观音像,还有很多土地公庙。
附近的人常说芜阳敬鬼神,殇村近鬼神,便是因为芜阳比起殇村多了分生气,殇村则多了些阴森鬼气。
月湛清并非不想趁白道尘不在打混摸鱼,只是白道尘不是省油的灯,师弟又不擅撒谎,最後遭殃的还是他自身,只好稍微巴结一些,随後追上他们。
两地相隔不远,但徒步来回也得大半天,无奈这世道不是谁都骑得上马,马是给有钱有权有势的人骑,庶民百姓有头驴就算不错的,月湛清只得加紧脚步,免得太阳西落,届时在野外难保不会碰上一些不乾净的东西。
话说回白道尘与桂元洛这头,来到殇村後下起绵绵细雨,村子口有个穿青衣的妇人撑着伞等他们,说是青衣,但衣料因陈旧的缘故颜色变得暗沉,远看像灰衣。她见师徒走近,便将立一手的伞递给他们。
白道尘抢在桂元洛伸手前接伞撑开,伞面有几处小洞会漏水,他顺手一转将小洞挪到自己身後。桂元洛蹙眉想说些什麽,就被白道尘把肩头揽近。
「这伞不大,你挨近一些。」
妇人闻言低声怪笑,说:「哼,好心借伞还被你嫌。要不是姐姐说只有你有办法,我可不信你们臭道士那套。」
由於妇人不束发,放任长发披散着,并掩去大半容貌,因此桂元洛看不清妇人的样子,但他能从其浑身鬼气认得这妇人。她是殇村和芜阳镇有名的鬼婆,专替人打胎,没人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只听过她姐姐唤鬼婆阿依,听说姓黏。而阿依的姐姐则叫黏缃,据说曾入过悬恒派,後来不知何故离开,现在於鬼村替人解决一些疑难,收养婴灵孤鬼。
黏阿依对白道尘口气和态度都不好,但白道尘不以为意,一袖护着徒儿跟在她後头走。天气严寒,加上阴雨变得湿冷难受,对比起白道尘看似不经意的庇护,桂元洛只感到温暖安心,好像当初被救时一样,被仙人一般的男人平和温柔的抱着。
「出了什麽事,你给我说说。」白道尘看她走的方向不是去村里,而是要到殇村外的坟场,还有一小段路,於是开口询问。
黏阿依一手提着裙摆,哼了声便开始讲起事由。
「本来殇村平时还不至於这样死气沉沉,白日也跟你们芜阳差不多,最近连续出了几件事,村民开始觉得不对劲,村长就到黏家来请姐姐卜算,结果很不好,是逢大煞,有灾祸降下来。冬至刚过,接二连三有人失踪,大家怕有什麽东西作祟都尽量不出门。可是,平静几天後又有人相继失踪,这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一户、两户,村长带人巡视时发现那几户人家屋里像是被打劫过似的,乱七八糟,但钱财俱在,有发现血迹,恐怕凶多吉少。」
桂元洛听到这里忍不住疑问:「殇村的庙和镇煞之物不是普通的多,妖邪难容,作祟的多半是人,会不会是外来的盗匪?」
黏阿依转头瞪白道尘一眼,歪头觑向他徒儿挑眉说:「你们是不信我姐姐的卜筮?」
「後来呢?」白道尘接着问。「在坟场发现了什麽?」
「接下来你们自己看。」鬼婆讲完转身上坡,通过一小段树林通道,便是殇村西面的坟场,远处山谷间仍可见落日余晖,在即将垂幕的夜色中迅速消逝,坟场中央的人已经事先提了灯笼等候。
白道尘知道那里的人是黏缃,将伞交给桂元洛之後便走向她,白道尘前脚迈出,身後就起了一阵无名风,桂元洛接过伞不经意和一旁鬼婆对上眼,她长发随风飘起,这才头一回看清楚鬼婆掩在长发下的脸。
鬼婆双眼大如牛目,眼光出奇的炯亮,下巴尖尖的是张瓜子脸,虽然生得标志,却绝对不是娇柔弱女子,她对着桂元洛微微勾起嘴角,大概是在笑,本就给人冰冷苛薄的印象,这笑更像在戏弄人,看见桂元洛避开视线表现镇定,她轻哼了声说:「你师父不叫你给他撑伞,还把伞给你,到底是嫌弃我拿的伞破,还是他怕你淋了雨?」
桂元洛不敢贸然应话,怕惹恼她,所以答道:「和师兄比起来我身子较弱,大概师父不想我生病惹麻烦。」
黏阿依把头歪向另一边,兴味的打量这青年,低哼了声说道:「哦,那他很疼你呀。记得他一回带大弟子来,可不是这样亲切慈祥,一个眼神就要人听话闭嘴,不容忤逆。哈哈哈,我就说白道尘不是仙,到底是人,是人就会偏心的。」
桂元洛不认同她的话,握紧伞柄解释:「师父没偏心,他一样疼爱师兄。只不过师兄跟我个性不一样,管教的方式自然不同。师兄像个孩子似的,要是不好好看着他,又不知道会跑到哪儿闯祸。」
「你是帮师父讲话,就不怕开罪师兄?」
桂元洛浅笑,想起月湛清这人,不由得浮现一抹笑,说:「师兄跟我感情要好,就算我是真心讲他坏话,他也不会生我气。」
黏阿依冷冷睇着青年,微微扬眉,轻语:「你下次就试着说些坏话。记着,当面说呀。」
桂元洛忍不住瞟向一旁,觉得她有意挑拨,感觉不是很舒服,因此假装没听进去。他们师兄弟感情好,师徒关系好,与她何干?他不明白鬼婆怎麽好像很讨厌他们似的,老爱说东说西,不给好脸色,这或许是他不想跟鬼婆打交道的缘故。
想到这儿,桂元洛不禁思考起师父他不受影响,大概是修行有成,但令他讶异的是师兄对鬼婆的态度就像对一般女孩子相同,嘻皮笑脸的,莫非师兄早就看过鬼婆的样子?
「唉。」他想了想认为师兄不可能见过,要是知道鬼婆真面目,哪可能不三天两头往殇村跑。
雨水逐渐渗透地面,鞋履踩在坟场草地中不免沾上污泥,衣踞也附了水珠,看着这样的白道尘走近自己,黏缃仍觉赏心悦目,脱口说道:「许久未见,你还是没变。」
「当初你要是没走,如今也是我师姐了。」
黏缃一笑,道:「如今我过的也不差。寒暄就免了,正事要紧。事情应该都听我妹妹提过,我想让你看看这是什麽。」
她让开一步,让白道尘上前看清地面有座不起眼的土丘,这里除了有主坟墓,也有不少无主孤坟,这土丘乍看就是其中一个,但是往旁绕过会发现有个小洞穴,像小狗扒钻的大小,天色昏暗看不出它多深。
白道尘望着黑洞半晌,对黏缃说:「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多少闻到一股尿酸味,腐败味,这跟一般屍臭不同,夹杂不少生物分泌排泄的味道,这里是这片土地极阴之位,料想是有某种地仙在洞穴里修炼。」
「地仙?」
白道尘点头接着说:「八成是地仙。可能是山野里的某种灵物,山犬,但也可能本来是人。不过就这情形,祂应该已经不在这个地方。地仙还在的时候,要是选对时辰钻洞进入,里面就是别有天地,不过既然祂不在,这就只是普通洞穴。至於阿依讲的那件事……」
黏缃看他脸色不好,忽觉阴风阵阵,下意识拢起大衣追问:「白兄有何看法?」
「还讲不准。」白道尘环顾四周,问她:「附近坟地你或其他人巡过没有?」
「巡过,出事的那几户人家,家中祖坟同样有被挖掘破坏的痕迹,你说这是不是有东西作祟。」
「黏缃,你知道一个人死後,为什麽他的後代光是在家祭祖不够,还得年年上坟。」
黏缃理所当然笑答:「那是因为祖先出了问题,头一个要找他後辈算帐嘛。」说完她表情凝滞,惊讶的看向白道尘,显然明白他想讲什麽。
「这几户怕是祖先都出了问题,姑且不论是怎麽造成的,恐怕殇村里头躲了几只殭屍,那几户人家可能一直没有离开过家里,而是被咬死之後跟着屍变,潜伏在村里。趁天还没彻底暗下,我们得先去把那几家人门户封印住。」
黏缃摇头,指着地面问:「要是到时挖坟确认不是他们的祖先该怎麽办?」
「不必挖了。屍体都不在,挖了有何用。那不是被破坏,是他们自己破土而出。」白道尘双手负在身後,踱回坡上,桂元洛随即迎上来,他平静吩咐:「村里有殭屍,你去义庄准备东西,一抓到他们就火化。」
「师父,我也帮忙抓。」
「先去准备完再来帮忙。」白道尘说完走出伞外,黏氏姐妹尾随其上,黏缃回头和黏阿依也吩咐几句,就看黏阿依被留下,黏缃则和白道尘赶着先走。
黏阿依回头走在桂元洛身旁,说:「姐姐要我带你去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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