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勽看着少年决然转身,好像顾白心里的彷徨苦楚也叫她真切感受了一般,心中突然有些没落,叫住顾白:“我是为你着想,你若是下山,是要经历些磨难。你去意已定,本世子命人送你下山。”
顾白半信半疑,肚里揣测赵勽在打什么主意,这京城局势可变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楚汉焉有相亲之理,只求世子爷不要在背后捅我刀子。”
赵勽但笑,这刀子还是捅了。
自高山下来,官路往上看去,住了七日的小院只是一点墨迹。山腰之上,渺渺白云环绕,遮掩青山人迹,不由让人想起一句当局者迷。身处在高山之上,山下看着缥缈白云,山上从未见过。
当局者迷。
咚,咚,咚
浑厚钟声,回响不断。撞钟的和尚警醒世人,那每日送饭的小沙弥现在是否提着素食给他送饭?
“驾!”大王对着母马抽了一鞭,不知载过多少香客的马车在官路上摇晃前进,大王掀开帘子,扔了一只包裹给顾白:“顾官人,快马赶到京城,还需两个时辰,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待到城门,守门兵将已要关闭城门,大王快鞭从半关大门驶过,马车吱呀吱呀响着。
“前面那马车停下。”城门那边传来一声响。
顾白挑帘一看,乃是身穿盔甲守门官。大王吁了声,安抚母马停下,担忧地看了顾白一眼。跳下车,对着那官武官走去。
那守门武官询问:“戌时进城,为何这般迟。”
“你们是哪里人家,家中几口?作何营生?”
大王道:“车里坐的是礼部的顾仪制,本是在京郊一座山庙中进香,家中有要事,这才连夜赶回。”
顾白在马车中,隐隐听见礼部,仪制一词,悉悉索索,武官按班查问,大王回来,忧心忡忡。
顾白放下帘子,问道:“王兄是有何事?‘
大王看了顾白一眼,架着马车往前走:“顾官人今晚是回封府。”
顾白沉默,半晌才道:“不,去找封珏。”
大王诧异,依言而行。
来至封珏住处,大门紧闭,只有两名家人蹲着守夜,大王叫醒家人,家人见是顾白连忙开了门,顾白同大王别过,进门便去东院找封珏,问个清楚。
那家人拦着:“表少爷,更深露重,老爷已睡下了。”
顾白冷冷瞪了家人一眼,那家人惊得一抖索,眼前这爷是带了怒气来的,饶是如此,还是躬身做了个请:“表少爷,去西院歇息吧,明日再见老爷。”
第二日一早,便有安童敲门,伺候顾白洗漱,并道:“老爷说今日上朝,还要去同陶翰林踏青,表少爷不必请安。”
顾白整理衣服的手一顿,道:“我知道了,你去封府报个信给老夫人,只说我这几日住在娘舅家中,扰他老人家挂心了。”
安童领命去了,屋中只剩他一人。
几日未去礼部,一如从前往日宁静,礼部大院中两汪小泉种多了几条黑鲤,正中那颗百年老白玉兰树开了几朵花苞,吐露幽香,京都五月,春来的迟些。
“啊,是顾仪制,几日不见,不知去哪儿踏青折柳了。”王仪制手中拿着一份黄纸:“我先走一步,这站位图籍我得亲自送到工部去。”
顾白:“你前几日不是已经做好了。”
王仪制看着顾白,似笑非笑,眼中有一丝顾白瞧不真切的轻视:“顾仪制,京中出了大事,你竟不知?”
心中一滞,顾白故作轻松道:“这几日在寺中进修,瞻仰佛光,还不知京中出了大事。”
王仪制突然冷笑一声,不屑一顾,“顾仪制,你不如去问问尚书大人,亦或是……”他凑近顾白,附耳道:“亦或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几日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是远侯,明日便是你——”
顾白面色剧变,他手上做过的事有三件,一件乃是给赵勽下药,这事赵勽早已知晓,自然不是,另一件亦是下药,封老爷给的乌丸,还有一件,也是文相最重视一件便是千秋宴祭拜规制。
一把拉住王仪制,顾白恶狠狠道“你说清楚。”
王仪制往日里见的顾白皆是彬彬有礼,不说温文尔雅,却也是举止得体,见顾白发狠,有些慌张道:“今日李尚书未来,你可去找他问个清楚,圣人下旨,已在寻临摹高手,这千秋宴祭拜规制是你一手起草,工部的屋侍郎中经手,采办用物,做假账,加加减减算下来粗算也有万两之多,国库中的银子也敢动,两位尚书的手也太长了。远侯私调禁军暗害镇远元帅,收回兵权,降为千户候,软禁府中。这圣人生辰,不同小可,百官入席皆是由尊到卑,远侯一降,座位须得再排,咱们李尚书同工部尚书成大人也不知能否摘得干净,我这排位可得再做一遍。”
远侯私调禁军,杀元世子,陷害镇远,单单私调禁军进府私用一条罪名,便形同叛国,,只是降了远侯千户,也不知其中周旋多少。
千秋宴祭拜规制,经手的都是自己人,赵勽提前三日送他下山,说的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就那么弱鸡!!1
下一本小说你《神棍》
神兽夫诸vs招摇撞骗假道士
单元型故事,主打友情。
第33章 三十三、顾子歇大难临头,封老爷闭门不见
待顾白浑浑噩噩到仪制院,众位仪制一如往常,客气打过招呼。顾白找了一位往日交好的同僚,那仪制先是问了顾白去哪儿风流,顾白道是去山寺清修。
顾白乃问:“这几日京城中可有发生稀奇事?”
那仪制知无不言,却叫顾白知道了一件叫他惊骇之事。远侯被降前夕,镇远竟在圣人前,称自己不再追究远侯之事。第二日,便传出失踪多日的忻玉郡主八月将下嫁镇远元帅。
其实那夜究竟发生何事,无人知晓,远侯私调禁军,两千禁军一息间丧命,外人知能在风言风语中揣测。
忻玉郡主那般妙人,竟要下嫁一个大老粗,不论是谁,听了都是要叹息一声,一朵牡丹艳冠华,阴差阳错插粪堆。忻玉郡主被赵勽掳走,两人定早已成了好事,赵勽也知自己给他下药,其中发生过一段故事。从情从理,赵勽也需给忻玉一个交代,如今竟眼睁睁看着忻玉嫁给镇远。
想到此,顾白对赵勽的厌恶之情更甚。
在外人看来,顾白不过是萌了姑母盛荫,在仪制院仪制只当他是暂停低位,凭借家中权势,前途无量,但顾白要做的岂是甘心只做命官,他要做的乃是一人之下。
“我昨日停家中祖亲说起礼部有事,不知陈兄有听到什么风声?”
那成仪制也是头一回听到这话,心中百转,追问顾白道:“礼部何有事?难不成……”
顾白微微一笑,转了话头,同那成仪制寒暄两句,不再提这事。
他知千秋宴祭拜规制一事还未走漏风声,但是那王仪制是如何知晓的?顾白仿若在一面白纸上看到一丝痕迹。
在暗中懂手脚的是谁?镇远还是赵勽?
王仪制所说,皇帝已经知道这事,悄悄寻临摹高手,查看武侍郎中凭据真假。
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左思右想,顾白越想越不妥。不等下官,便登门去找李尚书商量对策。李府大门紧闭,守门家人见着顾白,过来问:“官人是来找谁?”
顾白:“李大人可在?礼部顾仪制来见。”
那家人道:“我去通报。”过了一会,那家人领着管家出来,那管家一见顾白,带着顾白,两人到门内,找了一处小屋,关上门,仔细看了左右无人,管家道:“顾大人,你怎么来了,你被元世子带走,我们都道你凶多吉少,没想到你回来了。”
顾白不理,只是说:“我要见李大人。”
管家推脱道:“顾大人晚间再来。”
千秋宴祭拜规制乃是顾白亲手所写,仪制院人人皆知。文相联合礼部工部私吞圣人生辰银子,若是被人揭发出来,不论是李大人,成大人,还是他同武侍郎中等从中经手小官或是商家皆是要被牵连。顾白猛然忆起当年他揣着《吾与罪》,满怀希望等着文相解救父兄,最后牵连文相门生,一位翰林学士,文相弃车保帅,为了将自己摘干净,不顾那学生全家性命,也不再过问父兄性命。
往日种种在目,顾白不得不深思。千秋宴祭拜规制文相从未亲自插手,便是事情到一发不可收拾时,首当其冲便是两位尚书,而他定不会有好下场,至于文相,为了名声,难保不会重复当年之事。
顾白加重语气:“带我去见李大人。”
管家面色不善,语气也不客气,“看来顾大人也是知道了,那小人也说一句,除了这事,还不知是谁搞的鬼,老爷坐立不安,怎会待在府中。”
顾白一想李尚书草包,遇事定会找文相商议:“李大人是在文相府?”
管家勾唇,脸上带上两分担忧,对顾白友善了些:“是了。”
文相府不比李尚书,顾白对文相有着恐惧,便如幼时,常被父亲责骂,父亲威严深种心中,哪怕长大,父亲年老体弱,只要父亲发怒,明知年老体弱父亲已不是自己对手,却还是会害怕,也可换句话说——文相在顾白心中积威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