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仙乐绕上梁,忽而婉转如低泣。
似说平生不如意,一过三秋百花开。
生不逢时错落败,一曲过半又回转。
此音犹似前者调,似是似非细弹道。
曲不成调乃戏作,翻遍古今难见到。
顾白一闻尚有疑,这女子好生利索,进来不拜大人直接弹琴,这琴音像是前人所做,听过半段,思索平生所见谱子也未见过,原来只是这琴娘随手一弹,随意却有韵味。
场上诸位如痴如醉,赵勽秾艳场上过,也是凝神听着。
一曲终了,几人面面相觑。
远候面上始有笑意,道:“赏。”
琴娘收琴,盈盈一拜:“谢远候和大人们赏,下面便是《高山流水》献丑了。”
第28章 二十八、郡主斟酒择东床,鸿门宴杀元赃帅
伺候的丫鬟取了垫子,那琴娘盈盈坐在垫上,素手一指,两只眼媚向何来,浅浅淡笑,似语非说,万般情谊在其中。何来同琴娘对视,心头乱跳,那琴娘面目半遮,身体削瘦,不及一握腰身。
铮铮之音,如泄下流水。
这是《高山流水》,场上众人听过几百回,最是普遍,却最考验抚琴者功力,这素音所绘乐章,那天高地阔的豪情,宛如就在眼前一般。戏子娼妇下三滥,在铮亮弦音中谁还会计较。
远侯之间敲打木案,堵堵合声。何来如被吸了神魂一般,目不转睛盯着素音。素音此琴,旷谷幽兰,忽高忽低,那镇远也觉着好听,却不入迷,他看着场上几人,倒像是真的音痴之状,又不知有几分懂了,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只会附庸风雅。
啪嗒一声,在唯有筝音的摘月楼尤为突兀。镇远往那声音处看去,一位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了一双月光白绣花鞋,只穿淡薄轻纱,里面一件里衣,秀发披肩。在明星璀璨灯光中,琴音相引,如梦如幻,这到底是是人还是仙?
镇远是个大老粗,或许他活了四十载,也没有见过这般情景。
人间灯火觥交错,娇娘挽琴高山水。
错把摘星将玉盘,屏息不忍惊月仙。
他想起了这首打油诗,那个教他的夫子已记不清,此时此刻,那个月仙真的误闯了摘月楼,亦或是个梦?
噌——
刺耳的弦断之声。众人回神,不解看向素音。素音宛然,面无表情看着那根断弦,轻簇秀眉,自言自语:“琴弦断了。”
她这话只有何来听见了,何来还未开口,见素音身后有一位白衣女子。
素音手细细摩挲梧桐木,道:“古筝独弦,断不可续,请侯爷容素音退下”。
“且慢,以你琴技,少根弦又如何?”说话的是素音身后白衣女子:“本郡主在在阁楼中听到靡靡之音,来瞧瞧是谁。”
远侯世子闻言,站起就要拉白衣女子走,呵斥道:“ 你知道自己该在阁楼中,跑出来做什么,快些下去,你的丫鬟呢?竟敢叫你一人出来。”
忻玉郡主对兄长道:“大哥,你不觉得熟悉吗?当年我还年幼我仍能记得。”
“你一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忻玉郡主道:“那就请琴娘同我回去。”赵勽听到忻玉声音,如打了鸡血一般,伸头出来要看。
远侯沉声道:“璜儿,叫忻玉进来。”远侯世子担忧看了忻玉一眼,“你要小心。”
顾白起身拜见郡主,郡主对着众人颔首。场上众人各怀心思,赵勽同镇远都看着忻玉。远侯端坐,眼睛在赵勽同镇远间来回,吩咐忻玉:“你既然来了,也是天意,去给元世子倒一杯酒。”
她这样身份女子,能倒酒的只有丈夫。忻玉银牙一咬,今日晚宴,她不知晓。父亲又以琴音引她过来,原以为不过是兄长同妻妾作乐,父亲带红颜把酒,也未上心就走进摘月楼。没想到里面竟有男子在,是镇远元帅,本想转身走了,但已被镇远瞧见。进去又见元世子也在,她真拿不准父亲要做何事。
出生侯府,命中注定是为父亲搏前程的棋子,认命去勾引元世子,今日又要在别的男子面前露脸。
“是,”莲步轻移,注了一杯酒,递于赵勽。赵勽不避嫌接了,却一直迷离看着忻玉。
远侯又道:“去给元帅倒一杯。”忻玉无奈,这护身的黄金罩一块块碎裂,含辱送了酒过去,“元帅”。
镇远一看,连忙接了,心思,这就是二弟要他娶的郡主,看来今日这个远侯不是想杀他就是要择婿,又看了眼坐在他下首的顾白,难不成这小身板也是求亲的?
“元帅,元世子,这是小女忻玉,蒙先帝圣恩,御赐郡主封号在瑞朝,是除了太后,太主最金贵女子,昨日小女将大家闺秀的矜持都丢尽了,思来想去,只能嫁二位其一,昨日顾官人在场,今日请来做个见证。”
顾白道:“顾子歇不敢,今日全权做个见证。”
远侯:“你们谁想娶忻玉,就将手中酒饮下,全了小女名节。”
他这一说,两人将酒拿到唇边,皆是轻嗅,未入口。
“怎么?二位是瞧不上小女?”
蜡烛忽明忽暗,燃烧有轻微噼啪声响,打在赵勽年轻俊朗的脸上,赵勽放下酒杯:“娶亲之事,远侯太冒失了。”
远侯冷笑:“世子家中美妾成群,本候都未嫌弃,你可没有立场说本候冒失。”
赵勽叹了口气:“本世子爱慕郡主,不忍郡主在王府后院虚度年华,郡主之才,该不拘一格,嫁给一个真心待他的男子,是吧?元帅?”
远侯舔了舔肥厚嘴唇。何来蹿上去抢过镇远手上酒,“我大哥家中已经有三个大嫂,郡主尊贵,甘做个平妻?”仰头饮尽,似笑非笑看着远侯,挑衅道:“大人,小人还未娶妻,不如嫁给我。”
远侯勃然大怒:“放肆!”
忻玉气的面红耳赤,就要拂袖而去,远侯世子跳起大骂:“老贼太放肆,来人把这人拿下。”
候着的家人一阵动作,急急退后。顾白见事不好,暗自往外面退去。
何来大叫:“好啊,你就是这么招呼你妹夫的?”说着一脚踢飞镇远的案子,“大哥,远侯既然瞧不上我们兄弟,咱们兄弟,也别客气了。”
镇远未说话。何来如此放肆,都是轻不宜计谋。
远侯递了一个眼色,远侯世子收到,轻声道:“忻玉,你回房去。”
忻玉冰雪聪明,知父亲定有后招,看了眼赵勽,见赵勽那张俊脸沉着,完全没有昨日的样子。
“郡主莫走。”忻玉一愣,就见素音一双软白素手扣住她手脉,指甲掐进肉里。
“放手。”
素音道:“郡主慢走,留下看场好戏。”
这边顾白见事不好,封老爷并未给他说今日算计,心中也猜了个大概,不是文相要杀镇远已解心头之患,便是想来个一箭双雕名正言顺坐拥天下,自己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突然,一人抓住顾白手腕,眼中怒火中烧,深沉道:“顾官人去哪儿?”
这时外头火星点点,只听整齐脚步声浩浩荡荡,家人大半退下。数千名禁军举着火把,将摘星楼团团围住。
远侯大喝道:“镇远老贼因爱生妒,不甘心郡主嫁于元世子,杀了元王世子,来人,杀了镇远赏金万两!”
说罢,身体往后一仰,十几个黑衣影子扑出来,直奔赵勽。
第29章 二十九、素音挟女逼远侯,两方连手斗文相
刀光剑影,刀刃贴面而过,还不待顾白反应,赵勽已把顾白拉倒身后,三拳两脚踢飞黑衣人,冷冷看着远侯。
远侯冷笑一声:“不愧是元王之子,不过今日还是请元世子给本候一个面子,乖乖死在这里。”
刹那间,外面禁军闻声而动,几百禁军冲进摘月楼,丫鬟家人尖叫声四起,纷乱不堪。
摘月楼建在侯府花园池塘中,四面环水,只有一座长桥可通,要是跳水逃生,池塘边上有数千禁军。今晚,文相远侯煞费苦心,摘月楼上赵勽镇远非死不可。
远侯对儿子使了个眼色,躲到禁军身后。远侯世子抄起身边禁军长刀,扑向素音,素音大惊,跌坐倒地,把忻玉拉在身上,手指做龙爪样,狠狠勾住忻玉脖子。
电石火花间,何来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接连放到身边禁军,一招猴子偷桃智取远侯下门:“纳命来!”
远侯嗤笑,一脚把案子踢过去挡住何来。
十几个禁军跑上前护住远侯和远侯世子,其余禁军围攻镇远和赵勽。禁军并非花架子,也是日日操练出的体魄,不过镇远体格强于常人,幼年习武,对付禁军游刃有余。
赵勽本是纨绔样子,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出拳带风,根本无人能近身,左手扣着顾白动脉,打倒一人不忘将顾白护在身后。
镇远,赵勽皆是能以一当十之人,但面对数千禁军,逃出生天,希望渺茫。不能分心,那边何来一个贴地滚,手里伸出刀片,有四个禁军互对眼色,用刀扣住何来前路,前路不通,何来眼珠一转,双腿一蹬,往上跳去,两柄白晃晃大刀就架在脖子上。
远侯世子:“杀了他。”
素音大叫:“住手,再动手,我就先杀了忻玉郡主。”指甲陷进忻玉白嫩脖子。
远侯:“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