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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的忧郁 完结+番外 (宁世久)


倒霉的乐省身边还有两个人。全罗秋咬着旱烟烟斗,一个劲地猛抽,都没有发现火石还被他拿在手里,根本没有把烟草点燃。九岁少年乌伦又一次陷入懵逼中,大概是因为他最近懵逼的太频繁了,所以他反而是这几个人里最早清醒的那一个。
大安的皇帝说他要和大安国师诉说满心衷情。
咦,这两个人原来还不是一对吗?
乌伦想。
片刻后乌伦才把大安国师和自己舅舅对应起来,他看着这个不熟悉的,一来就霸占了他舅舅的陌生男人,以他被赫连郁称赞聪明的脑瓜迅速得出几个结论。
这个男人,至少目前和他舅舅并不是传言中的那种关系。
这个男人迫切渴望改变他和他舅舅目前的关系。
很显然,这个男人最新的一次尝试已经失败了。
小孩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大安的皇帝陛下眼角抽搐,他提起乌伦的衣领,揪住全罗秋的胡子,对乐省点点头,带着——或者说强迫——三人离开帐篷门帐前,他们转移到巫医的牛羊栅栏里,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乐省,以及细算下来也算是个太子的乌伦,加上一身老爷做派的全罗秋,都不敢对此地的环境多做挑剔。他们伴随着粪便的臭气,和几个月没清洗过的畜生们的骚气,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会议。
皇帝陛下就像是坐在麒麟殿的金座上一样坐在草料堆里,他十指交叉,双手支撑下颌,手肘则搭在大腿上。他在乌伦的嘴角抽搐、乐省的眼皮狂跳,和全罗秋的转身想跑里,十分严肃地道:“刚才朕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也挺清楚了。”
他语气肯定,让想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的乐省悻悻闭了嘴。
“那么,”大安的皇帝理所当然说,“立刻给朕出一个主意出来。”
“……什么主意?”全罗秋颤抖着问。
乐道瞟了他一眼,为自己的下属竟然如此愚蠢而痛心疾首。
“当然是让朕抱得美人回皇都城的主意。”
***
翌日,巫医允许赫连郁出去透透风。
“这几天天气不错,说起来有些奇怪,十二月的草原竟然会有这么好的太阳,”巫医说,“雪全都化了,琼水也解冻了,风不大,你可以出去走一走。”
赫连郁点点头。
他坐在床沿,正用红绛带一圈一圈缠绕额头,遮掩住太阳金章,乐道站在他身边,目光可以说是凝固在赫连郁脸上,红绛带是他送来的,这个人还在绛带末端系着金铃。赫连郁已经有刻着乐道名字的铃铛了,但是皇帝陛下一点都不介意赫连郁多挂几个,最好挂个比脑袋还大的,上面就可以刻上人人都看得清的乐道二字了。
在赫连郁给红绛带打上结后,乐道像是不经意一般提到:“不能再在巫医这里打扰了,乐省租了一个帐篷,今天我们在外面玩一会儿,等他们收拾好再回去吧。”
“好。”
一点也没有怀疑乐道用意的大巫说。

第19章 皇帝暗搓搓计划改变

在整整一天的不见天日后,赫连郁终于感受到了云屏的风。
的确是伴随着奶香的风,他睁开眼睛,先为那过于灿烂的阳光泛起了一点泪光,几个心跳后,落于他眼中的风景才变得清晰分明。
枯黄带着点点绿意的草地如波涛一样起伏,上面点缀着白色、旧黄色、灰色、装饰彩锦和花纹、金箔的圆形尖顶大帐篷,像是羊群,又像是头顶飘过白云的瓦蓝天空。它们并非是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赫连郁能眺望到那灰黄色的高大围墙,就像围住羊群的栅栏一样,将连绵的帐篷围在里面。
几乎每个帐篷前都升起炊烟,奶香或是脂肪混合香料的味道充斥风中。
这一年对青陆来说,应该是丰收的一年。赫连郁想。
“是在城内,”乐道问他,“还是到外面去逛一逛?”
“走到外面去看看吧。”赫连郁说。
于是两个人肩并着肩,沿着草地间被踩没的土路,向云屏的一个城门走去。
云屏城没有街,也没有坊,只有圈子。牧民住在牧民圈子,军民住在军民圈子,手艺人住在手艺人圈子,这个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大圈子。过去的青陆人都是追逐水草放牧的,后来有一任可汗带领兵马度过琼水,从二龙山一直打到了天京城,然后带着劫掠的金银和女人回到了青陆。他对那座恢弘的都城印象深刻,于是给自己也修建了一座都城。
在他死前,都城只修好了双重的城墙,他儿子继位可汗后,说青陆人不能和中陆人一样住在木头房子里,于是他的部落就在围墙里搭好帐篷。
若站在王城里望去,一个个帐篷就像一朵朵云,它们包围着王帐,就像重重屏障。胡人叫这座城市彩云之乌伦珠,中陆人喊作云屏。
巫医的帐篷在牧民圈子里,很显然,对这个巫医来说,医治别人可能只是个兼职。
伴随着咩咩,哞哞和汪汪,赫连郁和乐道从牧民圈子里走出来,走到两个圈子比邻的土路上,沿着土路向前,就能见到云屏的南城门。
一路上赫连郁没说话,他正新奇地打量乐道。
乐道穿了一身胡人的衣服,圆领的内袍,交领的长袄,和其他胡人一样,一边的袖子没有穿上,而是挂在腰间,束腰是比手掌还宽的织锦,他没有编起胡人的小辫,不过头上戴着用彩色硬羽装饰的圆帽。这些衣物,无一不是胡人们喜欢的那种鲜艳颜色。
大安的皇帝陛下喜欢黑色,藏青色也不错,红色很有气势,至于其他的,很少在他的衣着里出现过。
不得不说,胡人的衣服好像格外凸显这个男人的高大魁梧,他走到赫连郁身边,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在瞥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让开道路,让赫连郁可以毫不费力地挤过去。
至于赫连郁这个真正的青陆人,反而依旧是中陆打扮,他穿着毫不起眼衣料普通的旧衣服,戴着斗笠纱帽。
青陆没几个人能认出大安的皇帝,至于赫连郁……他长着一张和自己的双生妹妹相似的脸,别的地方不说,云屏人不会因为女可汗死去五年,就忘记她是什么样子。
一个从眼前飘过的标志将大巫从思考的漩涡扯出来。
薄纱后,赫连郁修长的眉拧在一起。
那是一个太阳的图案。
和此刻大巫额头上的太阳金章类似,又有着不同。同样是一对同心圆,向八个方向伸出火焰般的利刃,太阳金章在最外面又圈了一个圆圈,此刻出现在赫连郁眼前的图案,则是在同心圆里面,画了一只跳舞的鸟。
这个图案被纹在一个美貌女子的胸口,金色的,在白得像牛奶的胸脯上映着阳光,随着胸脯的晃动闪闪发亮。
乐道:“……你在看什么?”
赫连郁:“呃……”
大巫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他庆幸乐道看不到薄纱后他的表情。
移开视线的赫连郁发现,把图案纹在身上的不止刚才那个貌美女子一个,她周围簇拥着七八个同样打扮的年轻少女,她们年轻窈窕,穿着珊瑚色的丝绸长袍,细绳在腰间猛地收紧,显出里面这具火辣曼妙的轮廓。她们毫不在意地挥动光裸的手臂,娉娉婷婷行走时裙裳翻飞,故意露出不着寸屡的小腿,大腿。
风吹过她们,带走鲜花的芬芳。
无数人簇拥着她们,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围在她们身边就像绿叶围绕着花朵。而这些女子与其说是在走路,不如说是在跳舞,她们前进缓慢,一边摇摆腰肢,一边伸展水蛇般柔软的手臂,并且毫不在意别人的触碰。她们的手上拿着白银打造的镜子,每当手臂舞动,阳光就会被镜面反射到围观者的眼睛里去。
跟随着这些女子的还有杂耍人和乐师,在歌声里,他们撒下在冬日绝不可能出现的鲜花,伴随金子和银子打制的叶片——比少女的一个指节更小,但对于平民来说,是一笔让人惊喜的意外之财。
“胡人最近有什么节日吗?”乐道问。
“再过几天就是冬祭了。”赫连郁说。
然而冬祭上并不会出现这种舞女,大巫顿了顿,又问:“说起来这个图案……”
“拜日教。”乐道回答。
这回赫连郁沉默地久了一些,“你知道这个教?”
“主要是传闻里和你妹妹有关系,所以注意了一些这些人的消息。”乐道说。
赫连郁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了,“从未告诉我?”
大巫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皇帝的回答,他眼角抽搐,不知该如何说这个惯犯,在他迈步把这人抛在身后之前,乐道终于开口:“如果你想知道,路上我可以说给你听。”
赫连郁猛地转过头。
他盯着乐道,有那么片刻,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被一个易容的刺客给替代了,然而巫者认人的方法并不只包括面貌与身材,皇帝的魂灵又格外地与众不同,天下独一无二,绝无替代的可能。
“我们堵住别人的路了。”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皇帝催促。
顺着人群向城门移动时,乐道慢慢回忆昨天四人中唯一有感情历史的全罗秋口述的经验。
“陛下,您和大巫并不像大多数怨偶一样,”说出怨偶这个词的时候,前匪首的脸是铁青的,把这个词和皇帝国师连在一起让他很不适应,“对彼此毫不关心,却又对自己能占到的便宜贪婪不满。你们的问题正是太过关心了,都以自己的方法去保护对方,在战场上,这种保护是不需要打招呼的,但是平时相处的时候,反而会导致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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