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
“不是。是……”赵惠林刚要说话,就传来老板的声音,“庄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晚上住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眼看地下停车场都住上人了,有一个妈妈带着三个孩子,实在挤不下了,我和小赵商量了半天,希望……”
这时,庄湄披着羽绒服打开门,走廊里正站着那个挽着头发的妈妈,及大约十岁、六岁和一个被抱在怀里约一岁多的三个孩子,妈妈身旁站着爸爸,他满脸讨好,同时又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
庄湄看着这一家五口人,心里像是有根隐隐作痛的刺在戳她,她不适的摸了摸后脑勺,作出头疼的样子。
“老板,我看,让他们住我的房间,我……”
“你和庄小姐同住吧,我立刻给你们再搬上来一床被子,庄小姐,你看怎么样?”
“我不能和别人同床。”庄湄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脸上讪讪的,这是温禧要求她的,而她居然已经习以为常。
气氛一时两难,那妈妈哄了哄怀里的孩子,脸上只剩下黯然。
庄湄出神的盯着那名妈妈,她想了很久,问:“他多大了?”
“哦。一周半。”
庄湄侧过头,眼神坚定又冰冷,“老板,你去拿个帘子过来,再搬一张床板过来,让妈妈和三个孩子和我同住吧。”
赵惠林异常意外,她皱皱眉头,“孩子夜里会吵的,你还是和我一起睡吧。”
“就这样吧。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那爸爸连声说:“谢谢您,谢谢您,谢谢您……”他普通话十分不利索,说完就乐颠颠的跟着老板去找床板和被褥,很快就动作迅速的铺好床,又站起来,礼貌的说了一通,原来他还要帮他的两个儿子洗澡。
“他动作很快的。”那妈妈背过身去,给一周半的小娃娃冲奶。
“好。”
帘子装好之后,庄湄便拉上帘子,上了床。
赵惠林发来短信,说:“你要是不习惯,欢迎来我房间。”
庄湄无心回复,等那爸爸离开后,门关了,那2个洗完澡的男孩在被窝里不安生,想要看电视,但还是被妈妈给制住了。
隔着帘子,庄湄的半张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乖啊,睡啦。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不准淘气啊。你们看,妹妹多乖,喝完奶就睡了。”那妈妈的声音很熟悉,亦或许,这世间,所有真正爱自己孩子的妈妈都有这种……天籁般令人平静祥和的声音,庄湄侧过身去,听着那妈妈对三个孩子说得一字一句。
“妈妈,外面的风沙真大,我好害怕。”一个男孩说。
“怕什么,哥哥,我都不怕,你还怕。”另一个男孩说。
“对啊,不怕,妈妈在这里陪你,爸爸也住在我们隔壁的隔壁,明天就能见到他了。你们俩闭上眼睛,妈妈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么。”
“好啊,好啊。”两个男孩异口同声的说。
那妈妈开始讲老掉牙的故事,她说着说着,庄湄的眼眶就红了,她钻进被子里,扼住自己的哽咽,窗户被风沙走石敲得咯吱作响,屋外的狂风席卷到庄湄的心里——她不知道她的妈妈如今是生是死,事实上,她更不愿承认温顺的母亲已死这个事实。
往事的画卷被一圈一圈的卷起来,母亲的样子倒映在那巨大黑色深渊里,音容相貌,无一不是昨日的模样,她太想念母亲了,以至于刻意要去忘记她教会她的所有事情。
眼泪混合着头疼,令庄湄咬紧牙关,蜷缩在床上的一隅,一动也不动,后半夜,她摸到药盒,吃了2片止疼药,不知是不是出于对母亲、对往日家庭温存的眷念,她竟忍不住轻轻掀开帘子,想在静夜里望一眼那三个在那妈妈怀里熟睡的孩子。
“别动。”帘子刚掀开五分之一,冰冷的枪口便抵在她额头上。
庄湄在黑暗里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
“你是薄湄吗?”
庄湄觉得那姓氏分外刺耳,她咬紧下唇,这一场狂风,原来是老天来要她的命。
“说真话,否则。”
“我不是。我想你找错人了。”
“那薄小姐,就别怪我,搜你的身了?”
“开枪吧。你就能交差了。”庄湄抓住枪身,使劲往自己额头上磕,“来啊。冲这里。”
那男人显然没想到庄湄会如此反常,居然不怕死自己往枪口上撞。
挣扎间,男人抬手一击!
“啊!”——庄湄从黑暗中惊醒,房间里很安静,她举目四望,大汗淋漓的掀开帘子,原本该睡在那里的妈妈和三个孩子已经不见了,屋外阳光钻进室内,她咳嗽了两声,推开窗,旅馆的附带餐馆里热气腾腾的,院子里坐满了人——这是已经到了吃中饭的光景。
她抚了抚钝痛的额头,又对着镜子照了照,额头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她拨开头发,望了望头皮,头皮上也没有。
额头上,原本温禧摔手机砸成的伤疤已经做过除疤手术,没有半分痕迹。
她又对这镜子望了望脖子和肩膀……
没有任何淤青,难道又是噩梦?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这时又有人敲门,她烦躁的打开门,门外的赵惠林讶然的望着她。
“我来……请你中饭,吃完中饭,我们就要回城中了。”
“我刚醒。洗漱一下。就下来。谢谢。”庄湄关上门,她捂住嘴巴,仔细回忆了昨晚那把枪和那个男人,但是毫无头绪,慢慢的,她又觉得这是个噩梦。
来回走了几圈,庄湄开始穿衣服,穿戴整齐后,她对着镜子,仔细的梳理了一头乌发,斌角也掖了又掖,当她转身时,她发现自己的皮包忘拿了。
一瞧,被扔在靠墙的床边。
正在她拿皮包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枕头。
!半个黑色枪柄从枕头里露出来,她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扔开枕头,一把枪就这么安然的躺在她的枕头下!!!
拿过枪,上面没有任何徽记,最重要的是,枪里有沉甸甸的子弹。
一丝惊恐从庄湄平素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划过去,她逆光站着,背影有些僵硬,只见她在窗边观察着那些吃中饭的旅客,这时,门外再次传来赵惠林的催促。
庄湄转过身,她睫毛微颤,两只眼睛眨了眨,随即换上另外一副平静的神色,缓慢的把□□用餐巾纸一层层包好后,放进包里。
下了楼,赵惠林高兴的说:“老板杀了一头牛,我选了最好的2块,做了牛扒。”
“……”庄湄满心戒备的点头,她来回巡视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昨天和我同房的妈妈和孩子呢?”
“他们一早搭大巴去城里了。他们夫妻俩还叫我谢谢你呢。”
“尝尝牛扒,我自己煎的。尝尝?”赵惠林顺着庄湄的目光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沙漠。”
第11章 十祭酒
落地窗外的寒星眨巴着眼睛,烟花一簇一簇的升入半空中。
今年的烟花礼好像比往年要寒碜,不过寥寥十分钟就结束了,这十分钟里,淹没在觥筹交错里的温禧只瞧了一眼窗外。
应酬话说得差不多了,身穿黑色晚礼服的温禧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摇曳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卢朝朝低下身子,递过去一杯醒酒茶。
“我很清醒。”温禧望着那杯茶就像是在一杯难闻的中草药冲剂,她侧过头,“几点了?”
“刚到十一点。”
“我今天真是快枪手。”温禧耸耸肩,又抿了一口红酒,卢朝朝点头,酒过全场,不过一个小时。
见她不喝醒酒茶,卢朝朝就自己捏着鼻子灌下去,喝完擦擦嘴,她朝门口看过去,只见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即将进场。
“还有人没来?”卢朝朝有些不相信,连温禧都提早来了。
温禧不说话,抽出雪茄盒里的细雪茄,卢朝朝赶紧给点上,雪茄溢出袅袅的烟,温禧没抽,只是看向卢朝朝,“我今晚不回去了。你不用给我开车。你现在就可以下班。”
卢朝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么好?你要和朋友叙旧?”
“……嗯。”温禧不咸不淡的吸了一口雪茄,这时门口还真的有晚到的客人登场了。
顺着卢朝朝惊讶的眼睛看过去,能看见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短发女人缓步朝这边走过来,卢朝朝很少用俊朗来形容一个女人,她爱看美人,但却是头一次看到这种英气逼人的女人,卢朝朝感觉自己的女性荷尔蒙开始自动分泌,她有点想认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长长的黑色大衣,浑身上下只有右手无名指上的尾戒一件配饰,黑色皮鞋也是哑光的,和满场钻石晚礼服衬出来的佳人截然不同,她气质高贵天成。
温禧抱臂,似笑非笑的盯着卢朝朝这小丫头片子那眼睛里燃起的求偶欲,她开口道:“你不用怀疑,她是个女人。”
“太英俊了。温总。不会是整容的吧?”
“是的。我知道。她从小到大就长这样。”温禧靠在沙发上,好像真是见惯了这种情形,甚至有点快要笑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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