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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云在 完结+番外 (林擒年)


  原来这才是“报答”。
  没有十几二十几年的功夫,绝描不出这么一副图来。一个目不能视的人,花费几千个日夜的苦心,描出来这布上的千里江山,能说他寡情么?
  只可惜此情非彼情。
  此“情”上报答不了,那就在“家国河山”上报。
  皇帝跪在那人耗费了十几二十年心血描画成的千里江山图上,也白发苍苍了,他问它,你倒是报答了,可我那未展眉依旧未展,那颗念着你的心还是念着你,怎么办呢?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画本无心,自然能长开眼,我那颗心呢,要不你还给我吧,好不好?
  天宁三十五年四月二十,武帝周行逢崩,一副千里江山图披在身上,做了陪葬。

☆、无师自通

  雨下了小半个月,没日没夜地下,暴雨,或是大雨,沱江吃饱了,河干暴涨,轰隆隆向东奔去,江水浑浊,带着腥气。
  住在江边上的苗民们都从吊脚楼内往山上撤,怕这浑浊浩荡的江水和天上水合成一股,一气冲垮了草搭木造的楼,楼毕竟只是人工,江水和天水是天工,人不敢和天比短长。
  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村子边上那家。那家是半年前来的,来的挺突然,寨子里的人们一觉睡醒,忽然就看见村边上长出了一座新楼,也是吊脚楼,不过不是草搭木造的,是石头砌的,样式朴拙,可自有一股气势,让苗民们不敢凑近了仔细瞧,也不敢像往常一样走家串户地走过去和里边的人套近乎。
  新楼高大结实,扛得风挡得雨,就是没有活气。都不见人进出的。偶尔会过来几个白袍人往里边运东西,可是从不见有什么人出来过。奇怪。这楼是住人的,还是关人的?
  又过了一段时日,某天苗民们发现新楼的露台上多了个人。是个男人,一个好看的男人,长着挺好的一张皮相,就是瘦,就是白,惨白惨白,像个纸人。头发倒是乌黑的,如漆如墨,披满后背。一黑一白,这人若是夜里出来,简直可以去扮鬼。他常在露台上呆坐,一坐好半天,静静望着沱江宽阔的水面,眼珠子转也不转,眼神是愣的。这么坐着,一直坐到另一个人来把他抱进去。每到这时,双方总要起一会儿争执,黑发这个不让银发那个抱,要自己走,银发那个起先不让他自己走,后来不知怎么的,还是让了,改抱为扶,扶着他下去。又不残,干嘛非得扶着?后来才看出门道来——那是个瞎子。可惜了,原来那双漂亮的眼珠子竟是个摆设。
  苗民们虽然不敢上前套近乎,但不妨碍他们暗地里嘀咕这座楼和楼里的这个人,还有时常伴这人左右的那个银发。嘀嘀咕咕不能满足了,他们就编造一些话出来,编得很逼真的,从一张嘴里传到另一张嘴里,最后传到了大长老的耳朵里。大长老是这座寨子的大家长,说话最算话的人,整个寨子的人都得听他的。他听闻这些乌七八糟的传言之后,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抽了一半的水烟,对身边伺候的人说:“去,把人都叫来,我有话要交代。”
  苗寨里每逢有大事,就敲挂在老树下的一口大钟,钟声一响,满寨都人心惶惶,没一会儿人就聚齐了。大长老端坐在上首,吧嗒吧嗒抽他的水烟筒,两三百号人静立无声,等着他开尊口,然而他就是不开口,就是一门心思的吧嗒吧嗒。苗民们心里越发忐忑,不知道一向来说话爽快的大长老这样锯嘴葫芦似的闷着,到底得是多大的事。
  大长老其实是在头疼该怎么开场,下命令当然简单,但至少要给出一条像样的说法吧,名正言顺,他去哪找这个“名”?然而又不能不说,人都叫来了,总不能让从头傻站到尾。
  “咳,人都来了吧?那好,我长话短说,最近有传言,都在说寨子边上的那座新楼,还说楼里往来的人。”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又吧嗒了几口,理了理思路,才接着说道:“里边的人不是我们能说得着的,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明白了?明白了就当没那座楼,没那些人。”话说完,有聪明的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苗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惹不起的人,其实不多,想想常常见到的那些白袍人,再想想那个银发的,他们心里突突猛跳,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字:神山!
  神山,谁敢造次
  苗民们于是都活老实了,从那座楼下经过,不自觉就缩肩塌背蹑手蹑脚,尽量别惹了楼里的人,他们和他们,各自相安无事的过了许久。直到一个叫乌珠的孩儿爬进了那座楼里。
  乌珠九岁,并不是胆大包天的性子,他会把胆子叼嘴里,去爬那座楼,是因为他花了一整个夏天做的皮球掉进了那座楼的前院。他在门口徘徊了几天,心头淌了几天的血,牙一咬心一横,趁着黄昏翻了墙,还没着地就被人捉住了。小小亡命徒被拎着上了楼,放在了那个纸片一样的漂亮男人面前。他问他:“你要杀我么?”。他笑笑,让人把皮球拿过来还给他,挺有意思的反问他:“杀你做什么?”。乌珠接了皮球,还是惶惑,“大长老说让我们别惹你,说惹恼了你你就要杀人!”。
  大长老冤得很,这种没主的传言偏偏指名道姓要他领。
  “没有的事,你拿了球就回家去吧,天晚了。”
  乌珠回去以后并没向任何人提起那天黄昏发生的事,他还有些懵,还有些余惊未了。
  没几天就是中秋,苗人也和汉人一样,中秋节那天要吃中秋饼。乌珠的阿妈阿爸这两天都在做饼,做好了放在灶边晾着,等凉了再收好。乌珠趁着阿爸阿妈不注意,兜了两个就跑,一跑跑到了那座楼下,望了一眼露台,又望了一眼高墙,咽了一口唾沫,他不敢再翻了。
  “喂!”乌珠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压着嗓子朝露台上喊了一嗓子,不见人出来,他又“喂”了一声,这回出来人了,却不是黑发的,而是银发的。银发的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不言语,看得他心虚发颤,总觉得再不说点儿什么做由头,这人就要生撕了他似的。
  “我、我家做了中秋饼,他、你、你们要不要吃?”
  那人不答话,既不说要,也不说不要,乌珠都快尴尬死了,他手上捧着两个做工和卖相都一般般的中秋饼,仰着脖子卖乖,终于卖累了的当口,等来了另一个人的另一句话:“小不点来做什么?送东西给我吃?”。黑发的那位摸索着走了出来,循声望向他,虽然明知这人看不见,乌珠还是让他看得闹了个大红脸。
  “来者是客,何况还是带了礼的,上来坐会儿吗?”
  他这么一说,旁边那位瞳仁一收,眉尖一紧,看向乌珠的目光陡然长出刺来,扎得他支支吾吾应一句:“不、不用了……我阿妈等我回家吃饭……中秋饼给你,你接好了。”说完他把中秋饼往上一抛,那人探出右手一抄,接得纹丝不差!
  这手功夫看得他呆住了,不是个瞎子么?!怎的比个眼亮的人还能耐?!
  乌珠仰头张嘴看着这两人并肩而立,忽然看出了“天设地造”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他刚认识不久,是大长老教的,当时不能领会,谁曾想忽不拉的在这儿灵通了。
  “天设地造”并没有摆多久,没一会儿银发的就把黑发的挟了进去,碰的一声闭了门。又过了好一会儿,乌珠才迟钝的认识到,自己似乎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
  那天之后,他又偷偷去过那座楼下几回,想看看那人有没有在露台上坐着,就是看看,然后问问他,那中秋饼好吃不好吃?他家还有,他要不要?然而并未撞见人,中秋都过了,中秋饼都吃完了,还是不见人。
  就在他以为这人凭空消失了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这回人看着好看了许多,脸上有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像是个大活人了。
  乌珠听他喊那银发的“昆仑”,那个银发的少言寡语,通常是“嗯”一声,或是“唔”一下,从来没听过他喊那黑发的名字,就跟他没名字一般。但他对他,真是好脾气,应当说是没脾气,或是脾气都已经给磨掉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处得平平淡淡,似乎从来不会起争执。只是有些怪,这两人的相处不像寻常的朋友,也不像兄弟,反正就是看不透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淡淡的相处仿似薄雾一样悬疑着,悬在了九岁孩儿的心上。
  九岁孩儿会趁着“昆仑”不在,偷偷站在露台下喊那个黑发的,“喂!”,喂过几声,那人若是在,他会慢慢摸出来,打趣他:“天快黑了,小崽子不回家,等着给山妖塞牙缝?”,打趣是带笑的打趣,那人一笑就露出两个小小笑涡,是个人间烟火中的人,好看的人,好看得有点儿带妖气的人。乌珠还是仰脖子瞪眼,他愣头愣脑地问他:“你家不在这儿吧,为啥不回家呢?那个‘昆仑’是你哥么?”。他不知道他问的“哥”,此时此刻正在那人身后站着,一张脸上空白着,没有表情,可能是因为摆了表情那人也看不见,他也就懒得摆了。
  “不是我哥,是我相好的!”那人一句回话直接把乌珠炸了个四分五裂,人都炸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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