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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非天夜翔)


当年蔡闫归来,确实曾经告知众臣子,他在段家的名字,便叫作‘段岭’。但试卷上的字,确非出自同一人。换句话说,从笔迹上分辨,在位的太子并非‘段岭’,真正的段岭,则另有其人。
“这证据……”苏阀颤声道。
“如今各位也都知道了。”段岭在一旁坐下,认真说,“稍后韩滨开朝,便会提及此事,诸位大人届时如何表态,想必已有定论。”
“这……”曾永诺的声音不住颤抖,中秋之夜,牧旷达的宾客只有寥寥几人,消息还未传到百官耳畔,段岭这两份试卷,乃是真正地灭绝了朝臣们的希望。
“大陈危矣!”苏阀一时老泪纵横,嘴唇不住发抖。段岭观察后便知他说不定还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想扶持蔡闫抵抗韩滨。
但蔡闫既然是假的,一切就都结束了,最终必然是韩滨摄政,太后临朝。
“该如何是好?”曾永诺道。
众臣都十分疲惫,苏阀说:“若太后生的是位皇子,大陈还不至于后继无人。”
“就算是公主,又有什么关系?”段岭说,“关键就在于太后腹中的孩儿,是不是陛下所出。但凡是李家的骨血,扶为女帝,又有何妨?”
“退一万步说。”段岭笑了笑,接着道,“先帝、陛下,俱为这江山付出了这么多。如今五公主还在,请她回来,治理江山,也未必就败了祖先传下的基业。”
正在此刻,远处敲钟,当——当——当三声。
“各位大人自可权衡利弊。”段岭退后半步,说,“该上朝了,请吧。”
征北军进来,示意文官们该出去上朝了。
段岭与武独站在最末尾,两人对视。
“我……”武独欲言又止。
“去吧。”段岭低声说,“记得回来,我不会有事的。”
武独与段岭对视,许久后,他低下头,在段岭头上一吻,从殿后的窗门处闪身翻了出去。
天边一抹鱼肚白,征北军纷纷上前,押送百官步行通过殿前广场,拾级而上,进入正殿议事。
段岭跟在队伍末尾,征北军只检查了众人是否携带武器,并未核查身份,毕竟朝中官员太多,西北迁来的军人连谁是谁也不知道,段岭随便报了个名字,便糊弄过去。
金銮殿外朝晖初起,太监敲锣,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太子殿下驾临——太后到——韩将军到——牧相到——”
群臣互相看看,满殿肃静,却不见牧锦之前来。片刻后,蔡闫在郎俊侠的陪伴下走进金銮殿,从屏风后上台阶时,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郎俊侠及时伸出手臂,有力地扶住了他。
韩滨走进殿内,接着是征北军侍卫搀扶着的牧旷达,背后则是黄坚与费宏德,众人纷纷坐定。
“今日召集各位大人。”韩滨说,“乃是有一事,须得昭告天下。”
殿内十分安静,韩滨扫视众臣,各人俱一副了然神色,仿佛已猜到韩滨想说什么。
“这位太子是假的。”韩滨一字一句说道,掷地有声,“你们都被骗了。”
那句话一出,本以为朝臣将低声议论,却没有人动容,反而抬头望向帝位一旁的太子。蔡闫深呼吸,全身颤抖,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韩滨说:“那年窝阔台攻陷上京,先帝率军驰援,城破当夜,曾经的‘段岭’与御太子座前的这位失散,流落世间,此人曾是太子同窗,在乌洛侯穆的安排下易容,回到西川,冒领太子之位!”
“不信?你们让他自己说!”韩滨示意御座前的郎俊侠与蔡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郎俊侠来到了此处,韩滨却早已稳操胜券。
一时间殿内所有目光都驻留在了蔡闫的身上。
他仍然坐在那个位置上,朝群臣看,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
“我……没有。”蔡闫小声道,“我没有……我没有!”
“我是李荣!”蔡闫勃然大怒,突然道,“韩滨!这是子虚乌有之事!你这是血口喷人!你害死了我爹!如今趁我四叔驾崩,又要篡我李家帝位!”
韩滨:“你……”
韩滨万万未料蔡闫突然串供,一时竟是不知所措。
“我就是段岭!”蔡闫道,“此事朝廷百官,早已确认过,牧相与谢将军,也已验明我正身!韩滨!你究竟有何居心!拿出人证与物证来!”
韩滨冷笑道:“乌洛侯穆先刺牧相,再杀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钱七,如今已死无对证。蔡闫,昨夜你已亲口承认,如今却又翻供,是不是以为我奈何不得你?来人!召辽、元、西凉与吐谷浑四族使节进殿!”

第225章 连环

“我有证据。”曾永诺突然开口。
蔡闫猛地一惊,曾永诺掏出段岭交给他的两份试卷,就连牧旷达亦踉跄站了起来。
“今天早朝前,诸位大人都看过了。”曾永诺说道,“这是当年在上京之时,段岭与蔡闻之弟蔡闫的两份答卷。卷末有印鉴为证。”
曾永诺朝众人出示试卷,蔡闫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只需对照太子手书,一看便知。”曾永诺说,“虽说内阁、御史台已见惯太子字迹,但仍须调出核对。”
“使节进殿——!”太监唱道。
金銮殿外,四国使节齐聚,拔都、赫连博、耶律鲁与丹增旺杰进入殿内。众臣纷纷让开一条路。
丹增旺杰经过段岭身后时,顺手交给他一物,段岭便不露声色地收进袖中。
韩滨说:“听说太子当年与这其中的两位,都是同窗。太子认得他们么?”
蔡闫颤声道:“布儿赤金……拔都,赫连博。”
“蔡狗,你居然还记得我?”拔都笑了起来,说,“也罢,看来你是不会忘的,下来,咱俩摔个角玩玩?你既要冒充段岭,就知道当年赫连博是段岭摔角的师父,来两手?”
蔡闫万万没想到,拔都居然会让他摔角。
“你既然说你爹是李渐鸿,那么那一夜,”拔都说,“是陈国皇帝与段岭,帮我父子二人连夜离开上京,使节团第一次前来拜访陈国之时,这里有不少大臣也是听见的,你当时也点了头,是不是?”
蔡闫回归西川后,元国使节确实前来拜访,并提到当年李渐鸿与段岭协助奇赤、拔都逃离上京的救命之恩,当时蔡闫并不知情,只得点头。
“我记得确实有此一事。”牧旷达说。
苏阀说:“当时老夫也在场,太子亲口承认过的。余下程大人、王大人,都可做证。”
“现在还记得么?”拔都问。
蔡闫看着拔都,一时间不知点头还是摇头。求救般地看着郎俊侠。
“自然记得。”郎俊侠云淡风轻地答道。
拔都说:“离别之时,赠予你的信物,是什么?”
蔡闫说:“一把匕首。”
“阿木古让你出示匕首,你是怎么说的?”拔都说,“你说丢了,是吗?”
“乌洛侯穆为我找到了。”蔡闫说,“就在东宫。”
“让人去找出来看看?”拔都在殿内踱了几步,又说,“临别时的最后一夜,你与我在什么地方见的面?”
这下蔡闫答不出来了,他索性把心一横,说:“你是元人,我是汉人,我说什么都是错,我爹已死,你爹也已不在人世,还有证人不成?!”
这时候,史官找出了蔡闫的手书,将试卷与手书并排放在一个木盘上,端着盘子,依次给群臣看过,两卷的字迹一模一样。
“字迹出卖了你。”拔都说,“你在上京时叫蔡闫,不叫段岭。你就是蔡家的孩子,你与南陈,有着抄家灭族的血海深仇!”
牧旷达身后,费宏德点点头,说:“当年老陛下正是用了我的反间计,陷你全族于绝境,一念之差,没想到酿成如此苦果。可你这又是何苦来?”
蔡闫喘息着看郎俊侠,期待他说句什么。郎俊侠却主动道:“是,不必再找什么信物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群臣瞬间哗然,就连蔡闫也没想到,郎俊侠居然认得如此地干净利落。
“你……郎俊侠!”蔡闫怒吼道,“你答应了我什么!”
韩滨放声大笑,说:“有意思,看来今日翻供的,可不止你一个呐!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你……乌洛侯穆!”苏阀怒道,“你只手遮天,蒙蔽了朝廷这么多年,连已故的陛下,先帝在天之灵,你都敢诳言欺瞒!乌洛侯穆!你置这天下人于何地?!置大陈于何地?!”
“各位大人。”郎俊侠认真道,“你们与元人当年杀我的族人,烧我的村庄,乌洛侯国被你们连年交战,推成了不毛之地。蔡家被你们反间计设杀,各位,我们实际上是为了报仇来的。”
瞬间朝中鸦雀无声,郎俊侠又说:“当年元陈交战之时,死在你们手下的,不过是几千、几万,奏折与军报上的几行字。对我来说,那却是我的族人、我的亲人,这很难理解?”
郎俊侠的嘴角微微一扬,说着惨烈的现实,眼中却带着温柔,又说:“我受先帝之托,在汝南找到段岭,抚养他足有五年,看着他长大成人。而后先帝归来,我奉命南下,投于赵奎。”
“不久后,先帝借兵南下,赵奎命我挟太子以作人质,但未过多久,西川便被先帝收复。”郎俊侠缓缓道,“而后上京沦陷,太子失散,生死不明,我与蔡闫约定,我助他为太子,他替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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