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玉卿瞧着他面色稍霁放心了些,想了想又道,“靖逸,母后知道你不是她的……”
贺靖逸道,“并不知道,母后生产之时恰好苏姑姑不在,苏姑姑时常陪伴母后入宫,对宫中地形熟悉,母后担心父皇无法顺利救出母亲,便命苏姑姑与舅舅一道带人前去支援,珠桐当时年纪小,母后没让她进产房,待苏姑姑同父皇一道赶回时,母后已经昏迷,三哥也已夭折,产婆告诉父皇三哥生下来便是死胎,父皇闻此噩耗心底悲痛欲绝,他因知晓母后性情恐她悲伤过度寻死,又正愁如何保护我周全妥当,情急之下遂将我同三哥一道放入母后床边,等母后醒来告诉她所生为双生子,三哥夭折,而我活了下来。又将知晓真相的一干人等悉数杀掉,自此我便被当做母后的嫡子抚养长大。”
他幽幽长叹,“父皇这么多年一直心系父亲之死与母亲遗愿,遂一登基便立即将我封为太子,要将皇位传位于我,因他心中,我父亲才是真正的皇帝,所以也希望我能继承父亲当年的志向,成为一代明君。”
师玉卿叹道,“父皇真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定是十分崇敬圣尊皇太子,这也难怪,皇太子救他于危难,对他有养育之恩,又是那般举世无双之人,也难怪父皇如此执着。”
“父皇常说我很像父亲。”贺靖逸说到此,眼底是无尽的落寞。
“父皇对我恩重如山,我一世难忘,他常愧无法让我身世大白天下,无法认自己真正的父母,但对我来说,父皇母后对我恩德再造,亦如同亲生无异,虽有憾,却亦有幸。”
“确是如此。”师玉卿道,“只可怜母后,亲生儿子胎死腹中,虽有你承欢膝下,但三皇子却是可惜可叹。”
贺靖逸闻言眸中溢出丝丝狠厉,“父皇一直对母后有愧除了隐瞒我的身世之外,更多是因为三哥是被惠妃亲手害死,而父皇却不能为三哥报仇。”
“什么!”师玉卿大为震惊,“三皇子是被惠妃所害?”
贺靖逸点点头,“此事也是父皇亲口告诉我,母后生产之后,她的一名陪嫁丫鬟在她生产之后失踪,父皇觉得可疑,命人调查之后得知,她被惠妃收买日日在母后饮食中下药,导致三哥胎死腹中,事后恐牵连至她便欲逃亡,被惠妃追杀,后被父皇抓到,父皇气急欲让惠妃认罪,但物证已毁,当时又需靠惠妃之父平定三王,若那时闹出此事,恐大将军为救女儿发生叛变,遂只能无奈打死了那名丫鬟将此事压下。”
师玉卿长叹,“失子之痛何其沉重,父皇如此做也是无法,母后一生被瞒在鼓里也是无奈。”
贺靖逸道,“我一定要杀了惠妃为三哥报仇,还母后一个公道。”
“靖逸一定会成功的。”师玉卿点点头赞同他的话。
清月东移,夜静无息。
贺靖逸转过头,看着师玉卿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星眸迷蒙,心下一动,胸中尽是脉脉柔情,手指轻柔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一下一下认真的亲吻,口中伴随着允吸声的是他柔情似水的真心,“兰君无需为我伤心,我只要兰君便够了。”
师玉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点点头,“我永不离开靖逸。”
贺靖逸微微一笑,嘴角尽是满足,搂着他,温柔的抚了抚他额旁的细发,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一道,“好。”
贺靖逸恐师玉卿疲累,拥他去床榻上睡去,翌日未过清晨,恰是东方欲晓、晨光熹微之时,元烈与花叶二人方才回来。
三人恐惊扰贺靖逸与师玉卿,小声给贺靖逸递了暗号,贺靖逸向来浅眠很快察觉,抬眼瞧着师玉卿正在酣睡,小脸红扑扑的枕在他手臂上,霎时可爱,他心中喜欢,朝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恐将他弄醒,又轻柔将他的床帐放下,套了件外袍,示意三人进来。
白独月跟着三人进了房间,元烈瞧了瞧紧闭着床帐的床榻,“我们不会扰着玉卿吧。”
贺靖逸听见他问师玉卿,宠溺笑了笑,“他睡眠极好,昨夜又睡得晚,此时恐怕雷声都不得醒,你等小声说话即可。”
元烈等人抿唇忍笑说好,与贺靖逸一道坐在四方桌后,商议起了今夜之事。
第五十五章
贺明轩不时抬眸瞧着两人恩爱非常,亲昵无间的模样醋意横生,只觉坐如针毡,只得凝神屏息专注棋局,尽快让棋局结束自己告辞离开,也省的瞧着心底酸意苦楚。
可惜事实却不如贺明轩所能预料,他从未与贺靖逸对弈过,也不曾听闻他会下棋,如今瞧着这局势自然认为自己稳赢,却不料贺靖逸一边与师玉卿亲昵,一边云淡风轻的落子,一炷香之内扭转局势,将贺明轩绝杀,让他再无翻身之可能。
师玉卿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贺靖逸竟然在如此局势下轻轻松松的扭转局势赢了这盘棋局,他甚至都没见他有所思考便直接落子,反而让贺明轩陷入了苦战。
师玉卿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贺靖逸,瞧见他看着自己的笑容都明白了,往常他赢得那些棋局都是他故意让了自己。
师玉卿觉得好笑,抿着唇斜目睨着贺靖逸不说话,贺靖逸点了点他的鼻子,小声道:“别生气,我以后不装可好了?”
师玉卿憋不住笑意,笑着不说话,贺靖逸瞧见他笑才松了口气。当初师玉卿说要下棋,自己故意装作棋艺不精哄他教自己,还回回输给师玉卿,就是为了看他认真专注在自己身上的模样,会让他特别享受和满足。
可今日为了争风吃醋被自己揭穿,贺靖逸悠悠想:只能回去好好哄哄他了。
贺明轩看着棋局讪讪的站起身,拱手道:“太子哥哥好生厉害,六弟心服口服。”
贺靖逸微微勾起唇角,“六弟客气。”
贺明轩瞧着两人浓情蜜意心底酸楚,再也不愿多待,拱了拱手道:“太子哥哥,玉卿,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师玉卿点点头,贺靖逸淡淡道:“也好,允东海,送六皇子。”
允东海忙躬身说好,引着脸色黯然的贺明轩往畅春园外去。
贺靖逸看着贺明轩的背影脸色沉了沉,又很快收回视线,手指缓缓的抚摸着师玉卿的头发,摸到他额上的细汗忙道:“下次若来人,切不可再往这里引,这暑天的热着了又要闹头疼。”
师玉卿微微笑道:“知道了,只是六弟说在景色优美之处下棋更添雅兴,邀我去宫外的轩雅棋社,我去不了宫外,索性带他来这里了。”
贺靖逸点点头,眼睑微垂,轩雅棋社?他隐约记得是他的外公礼部尚书兰名黎送给他的。
贺明轩与他外公一样,都是喜欢琴棋书画的雅人,他的母亲兰昭仪更是温柔贤淑,对皇后分外敬重,每日第一个前来向皇后请安,也从不做那些争宠邀媚之事,所以甚得皇后喜欢。
贺明轩位于权力中心甚远,也深得成英宗的喜爱,所以贺靖逸再气恼贺明轩对师玉卿的心思,也没有对他下过狠手,每每点到即止。
当然,这也是因为贺明轩并未作出任何出格之事,而师玉卿的心思明显只在自己身上这一缘故。
两人回到东华殿内,珠桐连忙端上茶水,又听从贺靖逸的吩咐递了张帕子给他,贺靖逸接过帕子帮正在端茶喝水的师玉卿拭去额上的细汗。
“殿内凉快多了。”师玉卿舒服的道了声,“沧澜亭内虽然晒不到日光,温度却不低。”他说着朝陆福还有方才亭外伺候的内监们道:“你们先下去喝口茶歇息一会。”
陆福笑道:“多谢殿下关心,奴婢们哪里就这么弱了,不碍事。”
师玉卿笑道:“先去喝口茶也罢,方才我在亭内都觉暑热,何况他们晒了那时候,快去歇息吧,我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陆福感念师玉卿体恤宫人的心意,朝一旁的内监们看了一眼,内监们随即躬身朝师玉卿谢恩。
师玉卿摆摆手让他们起身,余光瞧见一内监手上的画卷,忙道:“哦,对了,将这幅画留下吧。”
那内监连忙垂头将画卷双手递给陆福,陆福接过递到师玉卿的身边。
贺靖逸道:“这是什么?”
师玉卿刚要打开听见他问,将画卷递给了贺靖逸,“我也不知,方才六弟说要送给我的。”
贺靖逸眸色一沉,笑道:“那我打开看看?”
师玉卿点点头,“好,靖逸帮我打开。”
贺靖逸展开画卷,瞧清画上内容登时黑了一整张脸,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落款上贺明轩的印鉴沉默不语。
师玉卿见他脸色有变,奇道:“画的是什么?”说着便从贺靖逸手里接过了画卷。
那画上是一副人像,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肤色白皙的男子立在杏花树下微微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杏花雨,他微微侧过脸露出浅浅的笑容。
师玉卿惊讶的看着这幅画,“这……是我?”
贺靖逸胸中滚滚怒火,眼瞳幽深如墨,面若冰霜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