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普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鄙视,凌深眼尖地瞧见了,瞟了他一眼,这个自称要给他做牛做马的男人立刻垂下头,乖乖回道:“自然,咱们这里谁不知道那群强盗的船都是龙头船,况,这龙跟咱们南梁的龙不一样,张牙舞爪的一看就是邪龙,正和那些猎户的描述相似。”
这人虽是乖乖作答了,但口气总归有些冲,凌深挑挑眉,带着些挑衅地反问道:“既然是这么有特色的一群人,怎么也没见你们找着啊。”
杨普到底还记得当日的承诺,见自己惹这人不开心了,当下闭上嘴,不再说话。
凌深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自个有些多余了,最后他拉过摆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来:“你们聊着,我就当个旁听的。”
于狁见他这样,眼神就闪过一丝犹豫:“你……”
凌深知道他是想多了,抬手就阻止道:“你不用多说什么。”而后指了指杨普,又戳了戳桌上的地图,“反正我也不懂这些,有事的时候再叫我就行了。”这话却是实话,他这人对地理这东西从来没上心过,至于侦察与反侦察这一类一听就很高端的技能,更是只听过而丝毫没有接触过。
鉴于他的坚持,于狁也不再说什么,而是专心和杨普讨论起来。说是讨论也不尽然,其实更多只是询问罢了,比如似乎有个很厉害很擅长侦察这一技能的人,前段时间特意从别的地方赶过来,已经开始追踪这群强盗了,另外他们现下看得地图,就是由这个人手绘而成的。
凌深听着于狁说起这人时的语气,只觉这人在他心里一定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而且他也一定非常了解此人,否则也不会光是看着红点就知道这是“龙”出没的标记了,甚至还表现出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当家的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不舒服极了。然后他很快又发现了,他不舒服是因为他吃醋了。这个发现令他憋闷了一会儿,一会儿之后,他抬眸幽幽地望向当家的,就跟望着负心汉差不多。
当家的正跟杨普交代事情,察觉到凌深的目光,当下边说边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只是这一看,当家的呆住了。眼前这人一双桃花眼仿佛含着哀怨看着他,简直就跟自个儿背着他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当家的左想右想,愣是没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儿。
“当家的?”杨普站在边上,没等到他们当家的下文,好奇地一抬头,就见当家的正拧着眉望着他们大当家的。他也是好奇,顺着望过去,跟着也瞧见凌深那一脸像被人遗弃似的表情——这人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猛地换一种表情,着实是把这五大三粗的壮士给吓到了,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折服于他们大当家的风采,那啥,露出这种表情简直让人想把遗弃他的那家伙给狠揍一顿嘛。
于狁也觉得自己方才失态了,手抵着下巴处的胡子,轻咳了声问道:“有事?”
凌深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不舒服的根源问出来,不过未免让别人看出他的在意,大当家的特意表现得相当淡然地问道:“你们方才提到的那人是谁?”
于狁一愣,反射性地答道:“你是问子衡?”
“…………”大当家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什么也没说。
于狁好像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对了,你还没见过他,是赵云洲,山寨里的管事,你应该听人提起过吧。”
凌深一听这名字,有印象,之前也的确听人提起过寨子里有个赵总管来着,况,沈奇也跟他解释过这人为什么不在山寨中,不过不是说人回了老家么?但听他的口气怎么好像是交代这人出去办事情了。凌深觉得奇怪,但还是结束这种可能牵涉到某种机密的话题,转而回到一早的疑惑上。
“子衡?”竟然叫这么亲密,大当家的妥妥又不舒服了。
“子衡是他的表字。”
“你的呢?”见于狁有些发愣,凌深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的表字?”
于狁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因他沉默了,凌深也跟着沉默了,半响,他单手撑着脑袋看着于狁,就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似的:“是没有还是不想说?”
“没有。”这次于狁回答地相当果决,回头自个收了地图,就让杨普先下去。杨普一直埋着头,深怕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这会儿于狁让他下去,哪有不走的道理,转个身就退出了书房。
凌深不咸不淡地瞥了眼阖上的房门,转回头看向于狁:“这是谈完了?”
“没心情了。”于狁小心地将地图塞回书架,随后开始揉额角。
凌深挑了眉,倒是没料到这人也会有如此任性的回答。他一直认为这个人是稳重的内敛的,或许也的确如此,但不可否认他偶尔也有一反往常的时候……这么说来,凌深才发现自己竟是到现在也不知这人的年龄,除了脸上那茂密的胡子证明他的确成年了,还真没仔细探究过这人究竟几岁了。
他想问,抬头去瞧于狁,却见他疲惫地揉着额角。大当家的这才想起来,这几日他们赶路赶得急了,根本没能好好休息,况且这人向来比他想得多,时常就见他一个人绷紧了神经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这一刻,凌深倒是忘了方才询问表字时的不愉快,也忘了还有个年龄没问,站起身来就笔直走到书架前。于狁揉着额角正转身来着,这一回身正好撞上走到他身后的凌深。两人本就差不多身高,就是差个一寸来着也实在不甚明显,只是于狁低着头,这一撞脑袋碰着凌深的鼻子,没差把他鼻子撞歪了。
大当家的原本是好心准备给这人揉揉脑袋,结果一上来自己反倒受伤了,心情便有些憔悴了。他揉捏着鼻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只见这人也捂着脑袋,似乎也是撞疼了,他暗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伸手给这人又揉脑袋,又给他按太阳穴的。
于狁着实是受宠若惊,望着凌深的眼神便有些茫然,简直跟头天认识他一样。
“我刚没撞着你脑袋吧?”于狁仔细瞧着他额头,确定这人脑门没红,自己应该是没撞着他脑袋了。
凌深被他问得莫名,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了,不过他转念一想,立即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了,这人是拐着弯儿骂他脑袋坏了。大当家的顿时不乐意了,收了手就要往外走,不过才迈出步子,手腕子就被人捏住了。
“我说你这人也真怪,平日里瞧你对别人都挺大方的,到我这怎么就小气成这样了?”
“我对别人大方?”凌深回头指了指自己,见身后的人点点头,不假思索地就回道,“你都说那是别人了,就是他们现在死了都不关我的事,至于寨子里的人,你会同自己的手下为一两句话置气?”
自然是不会的。不过于狁没回答,而是有些不自然地松了手。不过他才松开,对面的凌深反手又将他的手握住了。
于狁挣不开,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至于你,你不一样……”
于狁眉眼一跳,只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这话跳快了几分。
☆、第十九章 飞来横祸
凌深到底没把话说完,又或者他已经说完了,他只是想说他不一样而已。对于这个结果,于狁大约是失望的,但也因此松了口气。所以当凌深拉着他的腕子说,先休息吧,于狁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洗洗睡了。
当晚,两人又是窝在一张床上睡的,对他们来说,赶路的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晚上睡觉似乎习惯了彼此的体温,若突然分开,怕是反倒不习惯。
至于目睹了全程的沈奇,则震惊地如同见鬼了一样,他觉得一定是今天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不然当家的怎么会和大当家的睡一块呢?对,一定是他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不过等他第二日看到当家的和大当家的一同从房里走出来,他赫然发现不是他太累了,而是这两人太累了。对,一定是他们太累了,才会走错房间的……另外,他想先生估计会很高兴他们一直走错房间吧。
沈奇在这里被那群雇佣来的人称一声“小沈管事的”,所以他不可能跟这群人去谈论当家的八卦,同样他本来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所以最后他决定要死守这个八卦,不让任何人发现——除了小枪使和他们先生以外的任何人。
自从凌深和于狁来了穆州,这宅子里的日常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而唯一让凌深感到吃惊的,莫过于这宅子里的伙食竟然是杨普负责的。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人一站到灶台前,简直跟食神附身似的,凌深一度怀疑他有将萝卜削成玫瑰的特殊技能,但事实证明,他刀工虽了得,但还是雕不出玫瑰的,厨艺也还不错,但仅限于大锅菜。
凌深吃了几天大锅菜,实在是受不了这味儿,最后只能拉着于狁上街觅食。
这几日街上也挺太平的,就连各种传言也趋于稳定,无外乎就是一月期限将近,穆州州府怕是逃不过去之类的云云。凌深和于狁走进酒楼的时候,周遭几桌的人也正谈论着这事,两人不发一言,点了菜以后就听这几人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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