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深抽了抽嘴角,决定不理会这人。
于狁又问:“要去看看么?”
“谁?那个奸细?”凌深歪着脑袋,牵起嘴角,只觉得有些好笑,“去看干嘛,除非你打算让我帮你问话?怎么?真要我去严刑逼供啊。”
话是这么说,两人却没停下脚步,径直走到了地牢出口。一边的侍卫早在看到他家主帅的身影时就早早取来外袍,等于狁到了身边,恭敬地将外袍递了上去。
“便是你想审讯,也得等下次。”于狁自言自语般地落下这句,接过外袍刚准备披上,却见凌深就这么踏进风中,眉头瞬间拧得死紧,上前两步拽住他的手腕,“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
眼见面前这人要解下外袍,凌深赶紧反手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主营走去,边走边揶揄道:“这不是怕人给跑了么?急着追出来就给忘了。”
于狁还是皱着眉,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敷衍罢了,而事实八成只是这人自己忘了。
这会儿风还挺大的,冷冽的风刮起凌深的衣袖,更衬得他那一身衣袍有多么单薄。好在主营和地牢相距不远,绕过两个营帐,又向南走了点路便到了。
于狁推着凌深让他先进去,自己则在外交代侍卫再添点炭火进去。
等于狁进了帐内,刚还杂乱不堪的营帐已变得整洁干净,就连那些个黑白棋子都分好了放在盒子里。于狁又环视一圈,不大的营帐内除了坐在火盆边上的凌深,却是不见大猫仔的身影。
于狁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刚才侍卫向他通报过了,在他离开后,沈奇曾进来过一次,临走的时候顺便还带走了那只黑虎。
“沈奇把腓腓带出去了。”于狁说着,走到凌深边上坐了下去。
“我知道。”凌深把手从火盆边上收回,可说是无比自然地又将手塞进于狁手中,“捂一下。”
于狁嘴角一抽:“我不觉得我比火盆更有效。”
“别太小看自己,你比火盆厉害多了。”凌深一笑,下一刻趁着于狁没反应过来,抽手后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显得得意洋洋道,“这样不就能暖全身了么。”
于狁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去挣脱那还泛着寒气的怀抱,反而更用力地加深了这个拥抱。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京复命?”
闷闷地声音传入耳中,于狁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得是什么。
“再过几日就出发了,近日我会先将奸细的事情禀报给皇上。”
“那侯月滨呢?他不是四年前你那事的主犯么?你打算怎么处置他?”问到这里,凌深总算松开了怀抱,按着于狁的肩膀强迫他看自己,“别告诉我也是听那个皇帝的?”
“不然呢?”于狁微一挑眉,反问。
“宰了他。”凌深丝毫没有停顿,没好气地回道。
于狁勾唇,笑骂道:“别闹,我可不想改日又去劫囚。”
凌深斜睨着他,虽然觉得这讨论不尽人意,但到底被这话给愉悦了。再说按着于狁的性子,私自解决侯月滨这种事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便是将这人连同供词一同上交上去,关于这人的惩罚,怕是也不会插嘴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一些事的好奇。
“对了,你之前审问的时候,叫他什么来着?瞿子钦?”凌深动动手,觉得有点儿回暖了,便毫不客气地将手塞到某人的脖子上。他的手还有点儿冰,与手下那暖融融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于狁被冰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倒抽了口气,一时没来得及回答上他的问题。
凌深瞟了他一眼,假装无赖又急切地用力搓了搓:“快说,瞿子钦和侯月滨……”
于狁用力拨下他的手,指了指另一边的柜子:“第二排第三卷。”
虽然不明所以,凌深还是照着于狁的提示,取了第二排第三卷的羊皮纸出来。这卷羊皮纸显然有点年代了,看起来泛黄不说,边边角角都有些磨损,但这并不影响里面的内容。
☆、第101章 一百零一
营帐内还有些微凉,凌深偏头看看右手边那柜子,又低头瞅了两眼脚边的火盆,犹豫了会,终于还是不舍地走了过去。
到了柜前,凌深照着于狁的提示,取了第二排第三卷的羊皮纸出来。这卷羊皮纸显然有点年代了,看起来泛黄不说,边边角角都有些磨损,但这并不影响里面的内容。
凌深将羊皮纸摊开,光是第一行的字就足够他猜到里面的内容了,不过他还是静下心看了起来。他这一看时间花得时间有点儿长,外头的侍卫拿着炭火进来又出去了,他还在看。
于狁单脚屈膝盘腿坐在毯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炭火,片刻,对面终于有了点动静。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于狁闻声抬头,便见凌深垂下手中的羊皮纸,扭头问他:“侯月滨陷害你,就因为你老头把他老头给砍了?”
于狁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虽然语言粗俗了点,但大意是对的,不过还要加个理由,他觉得他爹是被冤枉的,而我爹是陷害他的元凶。”
凌深恍然:“所以他的报复手段也是陷害,甚至双手都不沾血?倒是很会做人么。”
于狁刚准备点头赞同凌深的说法,岂料这人又是一怔,挪了身子猛然凑到他眼前,又拉直了羊皮纸展示给他看。
“那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证据确凿,都是唬人的?”
“自然是事实。”于狁顺着瞥了眼羊皮纸,却在瞥见字里行间那个“董”字时晃了下神。
“嗯?”
“瞿义里通外敌铁证如山,怕是侯月滨并不知晓全部事情,后来又被带他逃走的那‘董’姓老头骗了,才会误以为他爹是被冤枉的……”
“还是被你……嗯,爹害死的。”凌深一副了然地下了总结,末了收起羊皮纸,又问,“你说的那‘董’姓老头便是之前那个奸细?”
于狁点了点头。
凌深歪着脑袋,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一直跟在侯月滨身边的老头,却始终没什么印象,果然是没见过的人吧。
“那这人难道也要交给皇帝?”对把侯月滨这人交给皇帝,凌深至今还耿耿于怀,更别提一个素未蒙面的奸细,按他的性子,这种人便该直接宰了。
凌深放好羊皮纸,便斜倚着矮桌坐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于狁的回答。
片刻,于狁终于给了回答,也万幸这回答并非如凌深所想那般。
于狁并未打算将这人带回上京,只等录了口供,便可斩首示众了。而至于口供的事儿,侯月滨想通了,口供便有两份,若他执迷不悟,也不过少一分口供罢了,反正他们从未打算拿出份真的。
又过了两日,于狁公布了两份口供,一份侯月滨的,一份则是捏造的‘董’姓老头的。两份口供一出来,全军上下一片哗然,或许他们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本是来监督军情的人,反倒成了泄漏情报的,更甚者监军事身边的老人竟是个埋伏了二十多年奸细。
又过了三日,那‘董’姓老头被推出去斩了。
行刑时侯月滨在一旁观刑,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于狁也同意了。凌深原以为会看到那个病夫有别样的表情,但没想那个人至始至终都表现的极其平静,丝毫没有最亲近的人被斩首,或可能是害死父亲的元凶终于要死了的矛盾感,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仿佛看着一个全不认识的人行刑。
就在昨日,得知自己即将被行刑的那一刻,这“董”姓老头终于说出了当年的事。
其实他本是夏国人,一直跟随在翁岩嶙身边,后来他被派遣到南梁边关,潜伏于当时的边关军中,后机缘巧合,结识了当时还未当上守城将领的瞿义。他在翁岩嶙身边待得久了,军中那些弯弯绕绕的他门儿清着呢。于是花了几年的时间,帮着瞿义爬上守城将领这位置,也因此事,瞿义可谓将他当成了再生父母,就差没把他供起来了。
到了这时候,他的计划也算完成了一半。
后夏国与南梁开战,他旁敲侧击,诱使瞿义主动当了奸细,不断给夏军传递消息。这也使得后来战局一边倒,南梁一直被逼至湘川,才想起要先处理内部问题。
不过战事都到这地步了,这人也实在想不出南梁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他当时想得极好,瞿义当了替罪羊,他便可以逍遥法外。事实上他的确躲过了一劫,还带着瞿义的儿子——当年仅有十二岁的瞿子钦一起逃的,当时他的确没多想,直到听闻夏军战败,南梁军进驻千和城,他这才想起手边那孩子还有什么作用。
这么多年,他时时想着要让瞿子钦替他复仇,顺便在可能发动的战争中,做当年他父亲干过的事儿。只可惜当年在逃亡中,年幼的瞿子钦得了场重病,久治不愈,致使病根深种,虽习了几套拳法,却无力上战场杀敌。不过这样并没有打消他复仇的念头,便怂恿已经成为中郎将的瞿子钦导演了一出常胜将军里通外敌的戏码,成功将仇敌之子赶出了军队,甚至赶出了南梁。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他唯独没算到被赶走的人竟然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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